第221章(2 / 2)

君执本能地缩回手,脚步虽未退,人却僵住,他如何能忘他的妻绝望时歇斯底里的质问,她的孩子、她的骨肉生来遍身是毒,他是罪魁祸首,如何能抱孩子?

两月大的君倾,被送到父亲怀里,离得那么近,一双小手早已张开,才从嘴里拿出来的手指上都是口水,抹在君执的脖子上,湿乎乎的。

“陛下,抱抱倾儿吧,他一直想让你抱。”百里婧的身子也贴的近,君执一合手臂便能圈住他们母子。

仿佛心有所感,君执接过孩子,两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面面相觑,君倾睁着大大的眼睛,伸出小手抠向他父皇的鼻孔,咧开嘴嘻嘻地笑了。他还没有长牙,一笑,露出粉色的舌头。

九五之尊任一个孩子随意亵玩,君执未觉有何不妥,孩子比初生时长大了些,比他第一次抱他时重了点,但仍旧小的可怜,身体柔软一碰仿佛就碎了。

“倾儿,冷吗?父皇的鼻子好玩?”

他一说话,君倾就笑,他一笑,君倾笑得更开怀,伸手又要去挠他的嘴,将他父皇好看的唇捏成奇怪的形状。

从君执出生至今,只有他的儿子敢这样玩他,而他无怨无悔。

父子俩玩得起劲儿,君执一抬头,瞧见他的妻站在一旁笑看着他们,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看儿子,她为人母后变了许多,再不复往昔少女心思,沉敛,持重。

君执心里忽然闷痛,尽管抱了不足一炷香的工夫,他还是将孩子递还给他的妻,他未得宽恕,始终不能忘我。

“婧儿,倾儿要你了。”他笑,矮下身,要将孩子送回百里婧怀中,可方才笑得开怀的君倾抓着他的龙炮不撒手,不知何故嘤嘤地哭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委屈得要命。

“倾儿乖,不哭,父皇抱,父皇疼你。”百里婧没接孩子,贴着君执的身子拍了拍君倾的背,柔声哄着。

他的妻今日格外亲近他,也不惧让孩子与他亲热,君执的眉反而轻轻蹙了起来,自生产后,她难得在他怀中,如今隔着孩子,他们一家三口竟如此亲近。

待君执拍了拍儿子的背,父母一同哄着,君倾才停止了哭泣,挂着晶莹的泪珠巴巴地望着君执。初生的孩子,一丝尘埃不染,却比寻常孩子多了伤口,针灸留下的密密麻麻针孔,瞧着令人心碎。

大约是父亲的怀抱比母亲更有力,又或是血缘有天生的亲近,君倾闹了会儿竟伏在君执怀里睡着了,嘴里还咬着自己的拇指。

君执低头望着孩子,唇角微微地弯起,曲起的胳膊小心地晃着,他的骨肉何其脆弱。

从前他是个不算称职的夫君,如今他是个笨拙的父亲,为君十年,于国事并无遗憾,于家事上却诸多缺憾,需一样一样慢慢学来。

百里婧站在君执和孩子身边,一只手搭着他的胳膊,他的臂弯里睡着孩子。

她望着君执,眼里有温柔,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轻声道:“明日便是除夕,除了邪祟,倾儿就会平安了,咳咳……”

“婧儿,今日的药喝了吗?”君执一听她咳,心一揪,眉头便蹙了起来。

为孩子哭得最多的是她,因不放心孩子,月子里落下了病根,天一冷咳得厉害。

“药喝了,没事,倾儿该睡了,明日一早,神医过来,他又该闹了。”百里婧一笑,将孩子从君执怀里接过,唤了乳娘,抱了君倾去睡。

百里婧亲眼见君倾睡下,掖好被子,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平日里这会儿百里婧便会陪儿子睡了,夜里就算有乳娘在也不放心,必得亲自照看,几次三番地受罪,才落得病根。心头的骨血,在这波云诡谲的深宫,总怕他有一丝闪失,任何一丝闪失,她都无力承受。

“陛下这几日都在忙太庙祭祖,累坏了吧?”百里婧上前去替君执将新衣解开,笑道:“尚衣局这回的常服加了些江南的样式,陛下瞧出来了没?”

君执低头望着他的妻,她今日的话比平日里多,待她将他的龙袍脱下,他忽地伸手将她压进了怀里,他的怀抱熟悉,气息熟悉,可九五之尊的气势却比以往都要弱。

拥抱半晌,君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似乎再也不打算松开。

百里婧被拥得太紧,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靠在他肩膀上笑,笑她已经将西秦大帝逼到了什么份上,活在她少女时传说中的人,如今已遍身软肋。

“婧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为人父,知道你恨我,知道若是在倾儿和我之间做个选择,你必会选倾儿无疑,但……”君执忽然缓缓地开口,怀抱也渐渐地松开,他不敢瞧他的妻,这些话已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别再说……”话未过半,最低微的姿态不曾做出,百里婧已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以他最熟悉的唇舌堵住他的话。

且吻且退,没几步,大帝已被压在了龙榻上。

自她有孕,夫妻多少日不曾亲热,百里婧废掉的左手已被北郡药王调理好,内力恢复大半,轻易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君执困住,他是苍狼也好,苍龙也罢,人间天上再多旖旎,始终为她所困。

☆、第328章 大结局3:病逝

百里御走至司徒赫身边,与他四目相对,来自高位者独有的姿态展露无遗,他冷冷反问:“赫表兄,你这话朕可不爱听,那人如此卑贱的出身,有什么资格同朕的皇姐葬于一处?朕每每想到朕不在京中时,皇姐竟嫁与这等残废丑陋之人,便觉心如刀割。难道赫表兄竟对那等卑贱丑陋之人心存善念?若非有他,皇姐兴许还好好活着,无灾无难……”

“墨问的墓呢?陵园有人看守,何来盗墓贼?一场火化为灰烬,未免太歹毒了些!”司徒赫追问不舍,他即便再厌恶墨问,对这等掘人坟墓、烧人尸骨之事始终不屑。

百里御笑了,眼神既幽深又无辜,他本就生得无害,加之年纪小,笑起来更是显得一派温和,迎着司徒赫的质问,百里御摇了摇头道:“赫表兄记性不好啊,皇姐的衣冠冢朕不是毁了,是迁往皇陵与父皇母后同葬,皇姐终究还是同父皇母后安葬于一处,朕才最放心。”

“荣昌靖公主的墓,是陛下命人毁掉的?”司徒赫又问了一遍,迎着百里御的目光,不躲不避,他就是要追究到底。

“舅舅,让赫表兄说下去,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开口的?”百里御站起身来,踱步至龙座之下。

“赫儿!”司徒大元帅又是一声斥责,始终恪守君臣之别。兴许因知晓这是司徒赫一生迈不过去的坎,司徒大元帅更担忧他说出什么越发大逆不道的话来。

“荣昌靖公主的墓,是陛下命人毁掉的?”司徒赫冷声问道,出口仍是质问。

司徒赫在朝堂浸淫多年,早已非昔日的他,新帝多少荒唐事他都可忍下,不再细细争辩,可皇陵之变不同以往,他怎么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它过去?

未至弱冠之年的年轻皇帝,说话甚至还带着天真稚气,好像他杀工匠、封皇陵不过理所当然。

“朕也是这么觉得。”百里御毫不自谦地笑道,眼神这才移向殿下的叔侄二人,笑道:“舅舅,赫表兄为何如此生气?有何不满说来朕听听。”

高贤跟随景元帝近三十载,如今侍奉新君,自然事事以他为尊,笑道:“陛下的墨宝,普天之下,无人比得过。”

听罢司徒叔侄的争执,百里御不慌不忙抬起头,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笔,却是答非所问,问的是近旁的高贤:“高公公,朕这字好看吗?”

百里御身穿明黄龙袍,端坐龙椅之上,手中正在写着一副字,他的字当然最好看,放眼天下,谁人比他的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