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钱正轩在宴上被灌了个半醉,摇摇晃晃地跟着谢琅等人安全回到家时,天色已是黄昏。

秦柠从屋里出来接过他,“我给你煮了醒酒茶,你喝了再睡。”

她料到了钱正轩会喝醉,却没想到竟然喝了这么多。

钱正轩喝完醒酒茶清醒了几分。

“娘,你又去跟爹爹说话了,大夫都说了您身体不好,不能总跪着,蒲团上也不行。”钱正轩抱怨道,他对秦柠身上的香火味很敏感。

秦柠微笑,叹息道:“我今天太开心了,以后不会了。”

她将她和大壮的儿子抚养成了人才,百年之后,也能问心无愧了。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起,秦柠扶着不甚安稳的钱正轩坐下,对外头喊了一句,“来了。”

她以为是哪家邻居。

街巷人家平日交往甚多,街坊邻居今儿借个盘子明儿借个碗的也很常见,大概是谁家来了客人,碗筷不够用的缘故。

拉开门栓,秦柠脸上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笑容,“怎么了……”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未曾放下的门栓砸在地上,整个人站在那儿,竟是惊住了。

眼前这人,分明是她多年未见的夫君。

她的大壮。

钱元恒长吁一口气,“阿柠,我回来了。”

“大壮……”秦柠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触摸他的衣角,生怕眼前的人是假的,“大壮,是你吗?你还活着?你回来了?”

明亮的光线下,钱元恒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是我,我回来寻你了。”

手上忽然有水滴落下的感觉,冰凉的液体冻得钱元恒心中一阵一阵地难过,“阿柠……”

秦柠以为到了这一天,自己会嚎陶大哭,可事实上,除了眼泪,她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哽咽都不曾有。

十五年不见,所有人都说她不闻踪迹的夫君死在了战乱中,家中供奉的灵位都已经漆痕斑驳,这个人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悲喜难辨。

钱元恒嗓音微哑,“阿柠,我还活着,我一直活着。”

他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话,面前的阿柠已经不是当初面如娇花的青嫩少女,素色的粗布衣裳也难掩楚楚风华。

如今她眉梢眼角都带着岁月风霜,眼尾细细的纹路清晰可见。

可是,阿柠依然是最美好的阿柠,水波流转的眸子依旧看得着年少时的纯澈无暇,过了许多年,不再年轻的阿柠仍旧一如当年风采。

钱正轩的声音陡然响起,“娘,外面谁来了。”

秦柠抬手擦掉眼泪,“正轩,你出来。”

回首对钱元恒笑道:“你还记得吧,就是咱们家元宝,他先生给取得学名。”

钱元恒当然记得,儿子刚出生时软软白白,像元宝一样招人喜欢,便娶了这个小名,本想着过了周岁再取大名,他们母子却没能等到钱元恒回来。

这一会儿功夫,钱正轩就在屋内换了身衣服,刚才的衣服沾了酒味,穿着难受,他走出来,“娘,怎么了?”

声音戛然而止,钱正轩用比秦柠还惊讶的表情面对钱元恒,他屈膝跪下,“小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怎么出现在了他家中?

秦柠一愣,抬起头盯着钱元恒,目光里的质问令他无所遁形。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抛下她们母子,多年不见踪迹,自己锦衣玉食之际,阿柠还带着儿子艰难谋生。

扶起钱正轩,手下的少年身体还很单薄,还未长成一个男人的模样,却要开始肩负起自己和母亲的生计。

钱元恒嗓音微哑,“朕……你……”

秦柠面无表情,冷肃着声音道:“正轩,他是你爹,跪下向你爹行礼!”

钱正轩觉得世界变化有点快,他爹不是死了吗?难道多年以来祭拜的是个假的?

但是看秦柠的模样一丁点都不像是假的啊,如此认真如此犀利,有记忆以来,他娘只有在送他进问心书院时露出过这样郑重的神情。

在钱正轩心里,秦柠的话比圣旨还管用,他一撩衣摆再次跪下,“孩儿正轩,恭迎爹爹回家。”,

钱元恒心中苦涩难当。

“你起来,”他哑着嗓子道,“我们父子,不必如此见外。”

环顾四周,他们母子的“家”简陋如斯,当年钱元恒还是钱大壮时,家中条件都要好的多,钱元恒多年铁血心肠,也忍不住心酸,秦柠把儿子拉扯大,还送他读书识字,教成名满江南的才子,其中吃了的苦,钱元恒不敢想象。

钱正轩还是很拘谨,今天才见过面的皇帝陛下成了自己的爹,事情很神奇啊,好像是话本里头的故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皇帝陛下的脸之后做了个异想天开的梦。

“阿柠,”钱元恒道,“你们和我回宫吧,我已经让人修缮宫殿了。”

秦柠凄然一笑,“和你回宫,大壮……我和你回去做什么呢?”

她这样的市井妇人,也曾听闻宫里有艳压群芳的贵妃娘娘,端庄贤惠的淑妃娘娘,皇帝陛下的二皇子今年十四,仅仅比正轩小了一岁。也就是说,离开他们母子的钱大壮,很快就带了别的女人在身边。

他能够照顾别的女人在乱世中生下孩子,却没有回来找过他们母子,若不是那一年寒山寺怜惜他们寡母孤儿,她和正轩早就饿死在了乱世中。

现在却说,要她和他回去,回去做什么呢,看他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