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涧斟酌了一下语气,佯装平静地说,“小秋,那位薛娘子的话也不可尽信,这种事还是随缘分吧,心里太过期待,有时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小秋立刻明白厉天涧是误会了,但她依旧笑眯眯的样子。
“我明白夫君的意思,我这不还没有说完嘛。”
她特贤惠地伺候厉天涧用饭,但厉天涧这会儿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他放下筷子,“先说事儿吧,说完了再吃也不迟。”
小秋于是也放下了布菜的筷子,拿了帕子擦擦手,眼神微暗,“那位薛娘子给我诊察了之后,虽说开了方子让我调养,却也将话说了个明白。”
“她为人直爽,言明我想要孩子的事情,恐怕是不可能。”
厉天涧眼睛慢慢睁大,薛娘子都这么说了,那小秋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态度?
她怎么可能还会高兴得起来?
“此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先前我就已经说过,孩子只是锦上添花,有便有,没有也不重要。”
厉天涧赶紧再次表明他的态度,小秋却抬起头,目光悠悠地落在他脸上。
“重要的,天底下再没有比子嗣更重要的事情,不过虽然我无法为夫君传宗接代,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厉天涧的脸一寸寸绷了起来,他似乎,知道小秋要说什么了。
果然,小秋又笑起来,“我娘说,虽然当初秦家招亲,说好了是不能够纳妾,但事出有因,也不是不能改一改的,娘劝我为夫君纳妾,延绵子嗣。”
小秋说完之后,屋里很是有一阵子静谧。
她发现厉天涧的眸色幽暗深沉,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小秋心里觉得,厉天涧肯定是会拒绝的,但他是会生气地拒绝呢?还是会温柔地跟自己解释,然后再拒绝?
不管哪一种,小秋都想着自己到时候再怂恿一番,毕竟能惹怒尊上他又无法发作的机会可不多呢。
然而许久,厉天涧都没有开口,小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是怎么了?
忽然,屋里的烛火爆出一个烛花,啪的一声,像是打破了无形的凝固。
厉天涧脸上慢慢重新出现了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筷子,“此事,也不着急,先用饭吧,这么多好菜,凉了怪可惜的。”
小秋:“……”
怎么好像不太对呢?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啊!厉天涧怎么没有立刻拒绝?
什么态度强硬或是温柔,他听到自己的话压根就没有生气的迹象!
小秋心里一下子乱了阵脚,厉天涧给她碗里夹了些菜,语气温柔地催促她吃东西。
小秋蒙蒙地照做,满脑子都是疑问。
这顿饭到底吃了什么,小秋愣是想不起来,她囫囵吃几口就算是吃完了,然后目光隐隐急切地盯着厉天涧,等他也快快的吃完,好赶紧将那事儿说明白。
谁知厉天涧吃得似乎很尽兴,慢条斯理地品尝,就着小秋亲手做的桂花酿,有滋有味,半天也没等到他放下筷子。
小秋心里越发不安,听了自己方才的话,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安然用饭?他、他都不急着跟自己解释的吗?
小秋担心自己坐立不安的心情会被厉天涧看出来,面上保持着平静先回去屋子里。
她没发现厉天涧在她离开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背上,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回去了屋里,小秋一气喝了两盏茶,心里才隐隐安定。
“许是他拿定了主意,因此并不着急,对,我自然也不能着急。”
小秋说服了自己,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心口跳动的节奏渐渐平缓。
她坐在灯下,伸手拿了绣筐过来,一针一线中,情绪终于恢复了正常。
厉天涧什么时候进来的,小秋都有点没在意,偶尔一抬头,发现厉天涧坐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进来了也不发出声音?”
小秋将手里的绣绷放下,厉天涧却伸手拿了起来,“这个,是绣给我的吗?”
石青色的底色,上面用了银线和鹅黄色的丝线,既素雅又别致,瞧着就像是男子佩戴的东西。
“嗯,前些日子不小心将你的荷包勾了丝,想着再给你做一个。”
小秋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冷静地观察着厉天涧,发现他的情绪也十分稳定。
“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不知夫君作何想法?”
厉天涧将绣绷放回绣筐里,抬头认真地看着她,“娘同你说的时候,你也同意了?”
“嗯,娘说子嗣是十分重要的,我既不能给你生孩子,总不能拦着你也不让别人为你生。”
“这样啊……”
厉天涧轻轻叹了口气,“我心里,其实是不愿的,先前也多次同你说过,只是看来,是你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