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洵暗暗的点了点头,是在安抚她,让她不要怕继续说,一切都有他在呢。
乙儿跪在堂前身姿笔挺,直视着眼前的李监正,眼里满是寒光,她终于等到今天了。
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开口道:“敢问李大人,十五年前,李大人还是司天监的一名小官时,是否以天火为不详之兆,上奏先帝,污蔑我姜家是带来不详的祸患!”
李监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前几日天诺会莫名其妙的去找他麻烦,还偏生就在那一日遭逢天火了,都是她算计好的!
可等他想通的时候,心中又是一惊,这个小姑娘可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的多。
又怕自己说话轻了是心虚,朗声道:“没错,是下官上奏的先帝,却绝不是污蔑,天火突然降临带来的可是京中数百人的伤亡,不计其数的人家受到灾祸牵累,这样的祸患不就是上天在警示我大周吗!下官行的正坐得直,句句属实二位阁老大人也可为下官作证。”
随着他的话,乙儿的目光就落在了沈谢二位阁老的身上,谢易邡眉头紧锁,这个李于海真是糊涂,自己不要命还要拖他下水,真是烦人的很。
沈绍对上姜乙儿的目光也是一愣,别看她年纪轻轻,目光却如此的渗人,不仅让他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已经皆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他和李监正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是帮着他的,“是,本官可以证明李大人说的没错,十五年确实降了这么一场天火,先帝仁慈原本要下罪己诏,才发现祸源在当时的姜家。姜家是世代司天监监正,却没能及时预警灾难,又是祸国之本,自然是要降责的。”
“这件事过去已经这么多年了,臣也记不大清楚了,但确有天火一事,只是当时臣人微言轻,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恐是不如沈阁老知道的这般详细。”
沈绍睨了他一眼,这个谢易邡也太狡猾了,就是想着怎么能左右逢源都不得罪!
听到他们人这么说,李监正的心刚要放进了肚子里,就听到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大人愿意承认那就太好了。”
李监正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落入她深幽不见底的眸色之中,他是哪里说错了吗?
“前几日,正巧,也有一场所谓的天火,可那日满城的百姓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天雷落地成天火,本就是正常的天象,不然为何不见李大人这次上奏陛下,找出祸国之源呢,李大人莫不是根本就算不出天象有异吧,当年只是碰巧拿了别人的成果,充当是自己的东西吧?”
“你这是含血喷人!陛下您可万万不能当真啊。”
小皇帝听得津津有味,觉得皇奶奶这样也太威武霸气了吧,真是越来越崇拜皇奶奶了呢!
忍不住也插了一句,“是啊,前几日惊雷之时正好是殿试之期,朕与几位爱卿都听见了,后来还听闻天火烧死了人,毁坏了不少的屋舍,怎么不见司天监提前上奏啊?”
李监正有些慌了,他在天象方面一向刻苦,但是没有天分,早些年跟着姜家父子学,后面姜家遭难,他都是看着《天道》自己专研。
靠着书人到中年才算小有所成,可也只是涉猎书中的内容他背的滚瓜烂熟,其他的只能依照典籍自己研习,倒是从未出过岔子,也算是担得起监正之位。
只有一个,当初这本书还未著成,正好是天雷之期,姜家遭难,原先的姜监正正好写到天雷之篇,又逢天火降至,除了被他偷听到的其他还未来得及记录至册。
前几日的惊雷之前,他是觉得天象有变想写折子,但是翻阅典籍还是觉得只是巧合,又出了李天诺的事情就搁置了。
没想到姜乙儿却拿这个来堵他的口,重提当年的旧事,一时没有法子,只能先请罪。
“陛下,这是臣的疏忽,奏折臣已经拟好了,忘了呈给陛下,都是臣的过错,还望陛下责罚,只是这天雷也分轻重缓急,这次的不过是场小雷,事实也证明并不足以祸及众人,与当年的天火不足以相提并论啊陛下。”
一直坐在旁边的顾洵,轻笑了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轻声感慨道:“李大人忘得可真是好时机。”
这可就是□□裸的在嘲讽李监正了,李监正的脸涨得通红,乙儿冲着顾洵眨了眨眼睛,原来阿洵也会这么挤兑人啊。
“顾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下官知道您与这位姑娘关系非同一般,帮着说话也就罢了,可也不能污蔑下官啊。下官勤勤恳恳为朝廷效命,从未出过错,这次确实是下官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小皇帝被人抬到了架子上,人家都承认自己是失职了,而且春雷罢了,也没造成什么大事,不像冬雷也不似之前的天火,只能安抚了他几句。
乙儿突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听到她淡淡的开口道,“原来李大人是忘了啊,民女还以为是李大人是根本就不通此道呢。”
李监正横眉瞪眼,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指着乙儿,她这是戳着李监正的脊梁骨骂他没有本事了。
就在那一刻,李监正仿佛看到了当年他被人耻笑的样子,都说他是癞□□想登天,根本就没有天赋学不会这些的。
他不信,非要去向姜监正讨教,姜监正倒也都耐心的教授了,就在他高兴的觉得自己都能学会的时候。
终于忍不住对着姜监正问出了口,“姜大人,下官若是一直如此勤奋的学下去,是不是总能追上姜郎君的。”
姜监正不善说假话,沉思了良久,“你胜在努力,假以时日还是能所有所成的,只是天象方术强求不得,都要看个人的缘分,强求不得。”
但他还是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你这辈子都追不上姜裕恒的,可姜裕恒又在做什么,他不就是天资聪颖吗,自己学十遍看一个月的天也不一定能领悟的道理,他看一眼就会了。
他不甘心啊,他也不相信,他总觉得是姜家父子就是骨子里的瞧不起他,不愿意倾心教授,才会在沈绍找上他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如今姜裕恒的女儿又是如此,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娃娃,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叫嚣。
他已经不是十多年前那个他了,若是今日换了姜裕恒若是别人,他也许没有这个自信,可背会了《天道》一书,又潜心刻苦钻研的他已经不一样了。
“下官看在你是个姑娘家,又是个小娃娃,不屑与你多费口舌,可你却屡屡挑衅,你可以污蔑下官的人品,却绝不容许你诽谤下官的学识。”
乙儿收了笑,歪了歪脑袋,“民女和你儿子比试过,不过尔尔,现在换你了,你敢和我比试吗?你输了,就说明你根本就不知惊雷天火,当年都是污蔑我姜家的,你,敢吗?”
不提起李天诺还好,一提起李天诺,李监正的气血就往上涌,李天诺也不知道是找了什么魔,不管他怎么说都不听。
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直到他发觉不对,撞开门进去才发现他只留了一封辞官书和信,离家出走了,说是自己是井底之蛙,要出去见见广阔的天地。
李监正已经派人找了好几日了,却怎么都找不到李天诺的下落,他这是被郭晨飞的死给打击了,再加上内疚和自责,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
他已经陷入儿子失踪的震怒之中,姜乙儿还故意的提了起来,更是激怒了李监正。
小皇帝高坐在龙椅上,听到乙儿说比试眼睛就是一亮,真是太棒了,他听荷娘说起来过。
他的皇奶奶可不止能上阵杀敌,管理朝政安抚臣民,还会占卜算命看天识象,每回听到都是一阵的羡慕她,没想到今日还能亲眼看到呢。
就差兴奋的回去和荷娘炫耀一番了,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在哪里,怕失了规矩就端端正正的坐好。
清了清嗓子,还不等李监正开口,就一副假装是替李监正做主的样子,“李爱卿,你别怕啊,你可是朕的司天监监正,朕相信你,肯定不会退缩的!你若是赢了,朕就免了你之前天雷的责罚,若是输了……”
顾洵挑了挑眉,周以世这都快把看热闹的心情发挥到极致了,前几日觉得他长大了变成熟了,看来都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