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2 / 2)

末日快乐 年终 2558 字 10天前

“至于复制出来的脑,我本人也算是被灌注记忆的复制品,我知道整合来源各异的记忆、稳定自己的思维方式需要多长时间。”

阮教授又看了眼阮闲:“它们的思维状态和新生儿相差无几,这不是几杯记忆鸡尾酒就能解决的。总的来说,时间不够,变数太多——mul-01对时间的利用效率比我高得多,我们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这件事必须要尽快。”

“我没有疑问了,感谢解释。”阮闲点点头。“我们走吧,亦步。”

阮教授差点呛到。

“我的确不会杀你。”阮闲没碰那杯甜饮料,“你也的确骗到了我们,可我们也没说过一定要和你合作啊?”

阮教授用袖子擦了擦溅到黑盒上的可可,眉毛高高挑起。

“……开个玩笑。”阮闲扯扯嘴角,“今天到手的情报有点多,给我们一晚上时间想想,怎么样?”

一个小时后。

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nul-00及其同伴准备的,偌大的地下空间里还真有几间不错的客房。

不过这个“不错”也只是相对而言,严格来说,它甚至不如地下城娼馆的房间。一切用品都带着粗犷的工业品风格,好在该有的都有,没缺什么必需品。

“想多收集点信息?”唐亦步说道,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那仿生人似乎笃定阮闲不会轻易答应合作,直接跳过了相关的问题。

“先按他的步调走,太早亮底牌没有好处。”阮闲突然有点说不上的紧张。“阮教授做到了这个份上,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正好这里我不了解的技术也挺……多……”

唐亦步凑近,温热的水气扑面而来。

阮闲一时间有点不清楚要怎样面对唐亦步。

先不说社会系统早已崩溃,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伦理从不是他的顾虑。但他心中的nul-00和唐亦步猛地重合到一起,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之前和那仿生人针锋相对时,他还能恣意放开自己的欲求,现在那份感情里却多了种陌生而扎人的情绪——

患得患失。

唐亦步痛苦的记忆还在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混合着与nul-00五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果说今天之前那仿生人不幸死去,他顶多会难过一阵,随后继续平淡地生活。

可那自顾自的爱意变了味道,现在阮闲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继续了。

此刻唐亦步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阮闲也能感受到胸口隐秘而连绵的钝痛。

他甚至不清楚这种情绪的名字。

阮教授还在的时候,阮闲还能靠正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会儿他无处可逃——靠近的唐亦步心满意足地咬了口他的嘴唇,洗浴过后的清新气味直钻他的鼻子。

“我也这么想。”那仿生人愉快地说道。“我们……”

“嘘。”

阮闲伸出一只手,按住唐亦步的嘴唇。随后手指顺着唐亦步的嘴唇划上面颊。那是和坚硬机箱差别甚远的柔软,但同样温暖。指尖从上挑的嘴角一路走向耳根,最后阮闲索性伸出双手,捧住唐亦步的脸。

“十二年前,你是我唯一珍视的东西。”阮闲小声说道,“现在也是。”

“话是这么说。”唐亦步一只手覆上阮闲的手背,促狭地挤挤眼。“你也没有完全对我卸下防备啊,父亲。”

“没办法,习惯了。”

被这样称呼的阮闲只觉得皮肤接触的地方烫得惊人,他勉强维持住了语调的稳定:“我只是想说清楚,我绝对不会抛弃你。”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需要再来一次彼此厮杀,肯定不会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阮闲原本想要这么说,但话还没出口,他又将它们吞了回去。

感情障碍总能让他维持不合时宜的清醒,比如现在。

阮闲心里十分明白,他对nul-00的依赖并不是什么淤泥里长出的莲花,或是黑暗中无暇的光。他清楚其中私欲的部分。

自己将为数不多的情感全部灌注在它的身上,相当一部分原因是“nul-00无法离开自己”。

无论自己表现得如何异常、感情又是如何寡淡,它不会因此厌恶他、离开他。就算它学会了厌恶,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弥补,不用担心它意外死去或消失。

永远不用担心说错话、做错事,虽然谈不上完全剖开自己,阮闲总可以在它面前得到暂时的解脱。

如果说十二年前的人生如同高空走钢丝,nul-00就像钢丝之下的那张网。纵然他不会真的坠落,仅仅是知道它在那里,他就会无比安心。

可现在这张安全网长出了脚,可以随时随地消失。如果唐亦步想,他可以彻底消除自己的踪迹。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阮闲下意识换上了最完美的面具——nul-00所喜欢的那个父亲,再稍稍混合上之前自己的表现。

他将它重新戴好,嵌在肉里,再用针细密地缝合。

“嗯,我很开心。”

唐亦步大大咧咧地表示,眼底同样拂过一点阮闲看不懂的压抑。像是想要掩饰那丝微妙的情绪,那仿生人给了他一个拥抱,声音软而轻。

他们都在努力压制什么。

不过当下,这些事情或许不是重点。阮闲吐出一口气,决定用其他方式宣泄那些陌生的情感。他慢慢解开外套扣子,将腋下枪套一丢,走进还亮着灯的浴室。

“介意再洗一遍吗,亦步?”踏进门之前,他朝他的nul-00伸出手。

结果热水打开后,在第二天早上才重新被关好。阮闲躺在金属浴缸里,关上龙头的动作差点用光他全身上下的力气。他原以为自己和唐亦步一路下来够疯狂了,然而昨晚几乎要熔断他所有的神经。

不知是不是想要发泄着十二年来的委屈和失落,那仿生人总喜欢在他最放松的时刻,在他的耳边轻轻唤一句父亲。即使阮闲仍然无法将“制造人”等同于“亲人”,他也依旧会因为这个称呼颤抖。

结果水洒了一地,浴缸里被折腾得没有多少热水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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