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而且我认为我们能赢。”
“哪怕对方是主脑?”
“我是它的原型,并且我认为我更强些。”唐亦步骄傲地声明。“而你是我的制作者,就技术层面来说,我们是平等的。物质方面,我们有两台初始机,还有信息优势——最棒的是,如果我们把参与人数控制得极少,主脑的应对难度相当于大海捞针。”
“也不是不行。”阮闲没有直接回应,他放任自己微笑出来。“为什么你觉得你更强些呢?”
“唔……关于当初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个课题,我现在明白了不少。但就我这一路看到的情况,恐怕主脑从来没有思考过那些。”
唐亦步回了个有点生涩的古怪微笑。
“也就是说,现在我在进行分析计算时,比它多了至少一个角度。只要抓准那些盲点,我可以做出让它计算不到的计划。”
阮闲没有回话,他只是轻轻抬起手臂,将手掌举到唐亦步面前,十指微微张开。唐亦步疑惑地瞧了会儿,伸出手,轻轻和阮闲击了个掌。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抽回手,手便被阮闲紧紧捉住,十指相扣。
“听上去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阮闲弯起眼,“而且时间有限,我似乎没有太多的选择。”
唐亦步满意地喷了口气。
“但你有没有想过,亦步。要是我已经被主脑打动了,现在你会怎么样?”
唐亦步吓得一缩手,结果那只手还被阮闲牢牢握着。唐亦步震惊地看着阮闲,一丝微弱至极的恐慌划过他的眼底。
……让人意外,阮闲心想。这个喜欢把所有可能性都计算一遍的仿生人,似乎对自己提出的这个可能性有点吃惊。
这是个不错的兆头。
“计划好是好,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它存在的问题。”阮闲抓住那只手,继续微笑道。“在我看来,这需要我们给予对方相当大的信任。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爱不是信任的代替品。”
唐亦步注视着两人紧握的手,没有吭声。
“不过就像你说的,时间有限。”阮闲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立刻开始行动。总之先把准备做好,至于信任问题……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计划失败,我们也不是全无退路。”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还能用风险来计算。但要完成击败主脑这种计划,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并且分出不小的精力提防对方。
唐亦步应该知道这一点,阮闲想。他很好奇那仿生人当下的想法。
“我的确不相信你。”果然,唐亦步开了口。
“……”
“可我渐渐发现,我也不喜欢怀疑你。”停顿片刻,唐亦步沉痛地说道。“前段时间,我考虑过一个问题——我之前计算感情相关课题的方法,似乎有点漏洞。”
“漏洞?”
“你看,我对你的本性并不了解,至于你……我不知道你的具体状况,只知道大部分人类也不了解自己的本性。”
唐亦步眯起金色的眼睛,姿态放松下来。
“但比起用人类的共性来计算你的利益、风险,猜测你的想法……我认为你实际做出的事情才能成为‘你这个人’的计算资本。”
“在那些时刻到来的时候,你会背叛我、维护我,还是冷眼旁观,这可能是个缺少条件的题目。所以我会等。”
“等?”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愿意等一等。”唐亦步用更大的力气回握了阮闲的手,“在那些时刻到来前,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
阮闲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人的双眼,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而且我之前试图计算过很多次,”唐亦步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事实证明,如果我记忆里的父亲是你刻意伪装的结果,我对你的了解相当有限。到目前为止,我进行过统计……现在的你是我更想要保存下来的目标。”
“所以?”
唐亦步挣脱了阮闲的手,手腕一转,两只手从十指相扣的状态变成了标准的握手姿势。两个人僵硬地侧躺在床上,严肃地握着手,活像是在会议上握手时被人丢进琥珀,凝固后又横着放下。
“很高兴认识你。”
那仿生人小声说。
“……接下来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第219章 母亲的数据
自从得到了阮教授相关的信息, 卓牧然比往常忙碌了几分。他注视着房间中心漂浮的完整世界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了不同颜色的点和图标,无数数字和文本实时变化, 猛地看去让人眼晕。屋内还有三十来名分析员, 他们环绕地图而坐, 每一个都在监视大量光屏上的计算和报告。
快速浏览完可能的作战分析,卓牧然掐掐眉心,长舒一口气。
主脑在敲到阮教授可能的反抗计划后,几乎立刻开始推演所有可能的状况。他的脑子被各式假设和地名冲击了一天, 是时候缓一缓了。否定掉几个漏洞太多的推断,卓牧然拿上杯子, 走出房间。
mul-01的投影正赤脚站在走廊, 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房间内所有资料都会实时同步给mul-01的数据库, 卓牧然跳过了汇报的步骤。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需要一杯黑咖啡。mul-01的投影则一如既往的清爽漂亮,没有半点疲惫的意思。
作为秩序监察的总司令,卓牧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这身影背后是一个尺寸堪比圣彼得大教堂的机械神明。每一个培养皿的数据, 每一座城市的细节, 主脑都在时刻不停地演算。无数计算和判断在那个机械巨物中不分日夜地运行,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 顶多算那亿万个并行程序中微末的一支。
它从不休息,从不出错,也永远不会因为衰老、欲望等因素弄出见不得光的丑闻。并且永远保持着让人舒适的亲切感——主脑完全可以通过文本指令给自己下达一条条通知, 可它更倾向于用投影和他们交流。
“怎么了?”卓牧然给自己斟满咖啡, 语气还是忍不住柔和下来。
“阮立杰。”投影白皙的手指划过空气, 实时监控页面展现在两人面前。
那个被精心布置过的住处很暗,阮立杰和他们送去的唐亦步复制品正并排躺着, 动作僵硬。阮立杰和它保留了一定的距离,愣愣地注视着天花板。除了时不时眨下眼,以及胸口呼吸轻微的起伏,那位年轻的研究员和一具尸体没有太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