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外今天格外的热闹,街道两旁早就已经挤满了人。虽然整个经常都有快二十年没有见到过睿王府的人了,近几年甚至连睿王府的名字都极少听见。但事后对睿王府过往的丰功伟绩许多人还是如数家珍的。更何况,无论昭平帝怎么努力淡化睿王府的存在,但是每年那送入京城的捷报终归还是西北军的,而所有人都知道,西北军是睿王府麾下的。
将近二十年时间,睿王殿下终于回京了,自然是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前来围观。这热闹的尽头半点也不比昭平帝出宫祭天什么的来的小。
谢安澜三人自然不回去楼下的街道上跟人挤,穆家名下正好就有一家茶楼在领进朱雀大街的地方。不仅仅是在外城的主干道上,还距离内城十分的近。于是谢安澜和苏梦寒毫不客气的跟着穆翎直接去了茶楼,茶楼里的掌柜找留下了位置好的厢房等着他们。
坐在厢房里,谢安澜忍不住称赞,“这地方位置可真不错。”
穆翎撇撇嘴道:“确实不错,每月的收益还不如你静水居七成得多。”
谢安澜眨眨眼睛,笑道:“穆大公子哪里在乎这一点小钱啊。”
穆翎轻哼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是穆家代代做生意,最后茶楼的生意不如皇家的翠华楼也就算了,居然连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都不如。每每想到此处,穆翎简直想要将这些茶楼的掌柜统统扔进进静水居里去打砸。
“话说回来,你那静水居的酒水,到底卖不卖?”左右无事,穆翎开始聊去做生意的事情来了。
谢安澜撑着下巴淡定地道:“卖啊,东西做出不来不卖我留着自己吃么?”
穆翎满意地道:“很好,那就先给本公子来五百坛。最少七折啊。”
苏梦寒跟着借口道:“我要一千坛。”穆翎不悦地瞪了苏梦寒一眼,这个病秧子倒是会跟在后面捡好处。上次沁芳斋的事情是这样,这次还来。
谢安澜无奈道:“我说的是以后卖,现在不卖。”酒坊才刚建起来没多久,供应完静水居就没有多少剩下的了,哪儿还能卖啊。
穆翎道:“妹子,你会不会做生意啊。那有放着钱不赚的?”
谢安澜道:“酒坊现在才刚开始啊,原本就没有多少酒。”
穆翎坚定地道:“咱们的交情,难道还不值五百坛酒么?”
谢安澜望着他沉默不语,穆翎眼神一动也不动,坚定不移。良久,谢安澜谢安澜叹了口气道:“两个月后交货。最多八折。”穆翎满意的一抬下巴,“本公子不差钱。”
苏梦寒笑吟吟地道:“在下也一样,陆夫人不会厚此薄彼吧?”
穆翎没好气地道:“本公子的交情你能比么?”
苏梦寒淡笑道:“在下私以为,我跟陆夫人的交情应该比穆公子要深一些。”
穆翎轻哼道:“哦?她是我妹子,我是她大哥。您哪位?”
苏梦寒心中暗道:“我外甥叫她娘,你说我哪位?”只是这事不太好说罢了。
谢安澜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道:“一人五百坛,两个月后交货。两位也不用急,等到酒坊扩建之后说不定是我求着两位下单,毕竟,您二位都是大主顾。”
穆翎笑容可掬地道:“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现在别处买不到静水居的酒,所以他才格外的值钱啊。你静水居以大坛酒就算卖二十两吧换一个地方我分装一下送进酒楼,随随便便可以卖个三四十两啊。”
苏梦寒含笑点头,显然也十分赞同穆翎的话。
“等到你那酒坊真的能够打量生产,甚至别的酒坊都开始能够仿制了,可就买不上价了。”
谢安澜眼珠子一转,道:“话也不是那么说,好东西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卖上好价。”
“哦?”穆翎挑眉,看着她。
谢安澜笑道:“我刚刚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说来听听。”
谢安澜道:“回头我送两位一人十瓶酒,如何?”
穆翎没好气地道:“你大哥我稀罕十瓶酒么?本公子买酒都是按缸算的,最少一百起。”
谢安澜道:“那算了,我就只送苏公子好了。”
苏梦寒微笑道:“那就多谢了。”
穆翎顿时傻眼,幽怨地望着谢安澜:你怎么能这样?
谢安澜只当看不见,淡定地低头喝茶。
“来了!来了!”楼下传来欢呼声,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放下了各自手中的茶杯闪到了窗口,外面的街道两边挤满了人,但是街道中间却是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
苏梦寒侧耳倾听了片刻,挑眉道:“来了。”
很快,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踏在街道的石路上,咚咚作响。让人觉得仿佛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一般,心脏也跟着咚咚作响起来。
谢安澜将头伸出窗外看过去,很快一个黑色的队伍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人群开始欢呼起来,隐隐还有听到有人再叫“睿王殿下!睿王殿下!”
苏梦寒轻叹了口气道:“如此声望,难怪昭平帝忌惮睿王府了。”
穆翎却也有些嗤之以鼻,道:“睿王府的声望是睿王府一代代用命拼出来的。前代睿王含怨郁郁而终,安德郡主早逝,如今整个睿王府也就只剩下睿王一个人了,陛下还忌惮…”睿王已经年近四十还尚未娶妻,更不用说有子嗣了。如此一来,说不定这个守护东陵数代的王府最后就要落得个后继无人的下场了。
街道的尽头,一对玄甲士兵整齐的策马而来。这些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铠甲,手持长枪。只是这么平静的走着就仿佛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他并没有穿着铠甲身披战袍,甚至手里都没有兵器。只是牵着缰绳坐在马背上,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他的身上,甚至连那浓重的杀气都忘记了。
男子看上去仿佛三十出头的模样,相貌俊挺清癯,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眸并不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分明已经有些岁月的容颜却丝毫不见老态,只是沉稳如山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念过而立之人。男子一身绣着暗金色四爪金龙的玄色锦衣,这是东陵国皇族亲王的朝服。谢安澜曾经也看到东方靖穿过。但是同样的衣服穿在东方靖身上和穿在这人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东方靖只让人觉得俊美雍容,似乎便是人们想象中的王孙公子的模样。但是此人却让人心中感到一股不敢逼视的威严和王者的霸气。他的神色并不冷厉,看得出来性格也并不是一个霸道的人。但是却让人打从心里会对他产生一种敬畏崇拜之感。
这样的感觉…前世今生也只有一个人给她过。那是她们的最高直属上司,是她们国安和整个国家建立的奠基人之一,也是第一代超级王牌特工。曾经为国家立下了无数不能为外人道的赫赫功勋。她们狐狸窝的饲养员,以及冷血教官据说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谢安澜也只见过两次,其中一次是那位亲自为她授予特等功的勋章。那是一位已经年过七十的老人。
而眼前的人,看上去才不过三十,事实上他也未满四十。
“睿王殿下!”
“睿王殿下!”
谢安澜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只是还没有叹完,眼角就瞄到街道的另一头一个身影掠起。然后飞快的冲向玄甲军的队伍,凌空一展五指如鹰爪一般抓向男子面门。
“放肆!”跟在睿王身边的两个中年男子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拔剑。
却见坐在马背上的睿王抬手一掌轻轻将其中一个属下的剑推回了剑鞘。然后才伸出手一指点向来人的掌心,同时另一只手也弹回了另一个属下的剑。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点,那来势汹汹的来自却飞快的收手飞身落到了不远处的房檐上。
“宇文策?”苏梦寒看着对面屋顶上的黑衣男子挑眉道。
谢安澜道:“没错,就是宇文策。”
穆翎道:“没想到宇文策竟然会选在今天来找茬,看来真的对睿王殿下积怨已久啊。”
苏梦寒笑道:“如果他在这里就打赢了睿王,睿王府的声望将会立刻江河日下。而他,胤安摄政王的名声却会从此一飞冲天。这影响,即便是过些日子在比武台上赢了睿王也是比不了的。”
现在京城的百姓真对睿王的回归充满了喜悦,许多人都会忍不住想起或者从别处知道睿王的丰功伟绩,今儿产生崇拜钦佩等等情绪。如果睿王在这个地方失败,将会让很多人失望甚至是绝望。而等过些日子之后大多数人的心情应该都已经渐渐平复下来了,到时候再赢了影响绝不会做么大。
谢安澜道:“他可真有自信。”
穆翎道:“不好说,传说里一直没有分出睿王和宇文策到底谁更胜一筹。但是…我听说睿王当年身受重伤,并没有完全恢复。你们看睿王殿下的头上。”
其实谢安澜早就看到了,睿王的面容很年轻,但是发的发鬓上却又几缕斑白。这样的白并不会让他显得苍老,反倒是更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丽和睿智。穆翎道:“当年睿王殿下身受重伤,正赶上安德郡主过世。睿王殿下处理完边境的事情之后就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只可惜郡主已经下葬了。传言睿王在郡主的坟前吐了几口血,之后便一夜白头了。”
穆翎话音未落,外面的宇文策已经开口了,“东方明烈,你可敢与本王一战?”
睿王坐在马背上平静地看着房顶上的人。他分明坐的比宇文策低得多,但是居高临下的宇文策却并没有产生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觉。
“胤安摄政王?”睿王淡然道。
宇文策并不搭话,睿王道:“此地并非交手的地方。”
宇文策道:“本王就要现在交手。”
睿王挑眉道:“哦?我若是说不呢?”
宇文策冷笑一声道:“由不得你说不!本王说现在就是现在!”说罢,宇文策也不理会睿王是否同意,手中已经露出了一柄黑色镂金色花纹的弯刀。然后再一次朝着宇文策扑了过去。
宇文策身后的两个男子同时一跃而起想要迎上去,宇文策冷笑一声,“螳臂当车!”
睿王微微皱眉,轻轻一拍马鞍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拦在了两个男子和宇文策中央。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一道银光如瀑布一般从天儿降拦住了宇文策的去路。宇文策冷笑一手,黑色的弯刀凌空一劈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一般斩向拿到银光。同时睿王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柄长剑,在那道银光被斩破的一刹那睿王再一次挥出一剑。宇文策凌空一转飞身而上,然后就势下冲,从头顶一刀挥向睿王。睿王宽大的袖袍一展,直接卷住了那黑色的弯刀朝前方甩去。
宇文策纵然武功绝顶毕竟也还是人不是神仙,人是不可能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长时间的停留在空中的。连续数刀都无功而返,宇文策也只能顺着睿王甩出去的力道飘回了房顶上。同时睿王落回了马背上。
在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眼中,其实这也不过就是睿王一个跃起一个落下的功夫罢了。睿王坐下的马儿依然安静的站着,这样的惊变下竟然连脚步都没有移动一下。
睿王抬手将剑收回腰间,淡淡道:“宇文策,本王说了不打,你听不懂么?”
宇文策轻哼了一声,转过身飞身而去。
距离上次交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以为睿王的伤势只会越拖越重,没想到东方明烈的修为竟然越加高深起来。现在交手,他取胜的把握连六成都没有。五五之数,宇文策不会在这种地利人和都与自己不利的场合交手。不过,试出了东方明烈的武功修为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想必有人会比他更加不安。宇文策目光扫向不远处一座茶楼的窗口,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很快消失在了街头。
宇文策离去,睿王并没有如何高兴或者动怒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对身侧的人点了点头道:“走吧。”
“是王爷。”
人群中再次欢呼起来,整条街道上都仿佛成了一个欢乐的海洋。
谢安澜趴在窗口,双手拖着下巴望着楼下经过的队伍。当睿王走到楼下的时候仿佛察觉了她过于火热的目光,突然抬头朝着楼上看了过来。谢安澜眨了眨眼睛,突然一下子缩回了蹲在了地上。这个动作还没昨晚,谢安澜就后悔的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苏梦寒和穆翎也忍不住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谢安澜,“你在干什么?”
谢安澜忍不住捂脸,“没…我腿麻了。”
她怎么能说,和那位睿王殿下对视的那一秒,她突然以为看到了自己前世的狐狸窝饲养员,习惯性腿软呢?不过话谁回来,这位睿王殿下可比那位折磨了她n年的饲养员要帅多了。气势也更盛。所以,在饲养员面前原本早已经能够镇定自如的青狐大神,在对上睿王的双眼的时候险些直接跪了。
穆翎无语的摇摇头,一个习武之人,好好地竟然会腿麻。
等到谢安澜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睿王已经从楼下走过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挺拔的背影。
谢安澜靠在窗户上,叹了口气道:“世间英杰当如是,睿王殿下果然是气势不凡啊。”
“……”一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对着一个男子一脸花痴的流口水啊。
距离谢安澜等人不过隔着几个铺子的另一间茶楼里,几个人坐在一个厢房里同样将方才外面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这里面的气氛却没有谢安澜三人那边的那般欢乐,甚至可以称得上阴沉。
昭平帝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大军睿王亲兵队伍远去的方向,神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