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摇头,将萧夜心拉着坐下,道:“不是我,是奉孝,他身体不好,总要吃药,所以这公主府里一天到晚就都是药味,就连身上都仿佛去不掉似的。”
萧夜心本就对兰陵心怀愧疚,如今又知道王奉孝体弱,想来兰陵婚后的生活必不会和美顺遂。如此一想,她更觉得对不住兰陵,也理解了当初兰陵会听信杨勇的教唆对自己下手的原因,她竟有些不敢面对面前这愁容满面的昔日皇室娇女。
那一日在晋王府中,萧玚对兰陵说的那些话,令她深有触动,她也才终于明白萧夜心的不得已之处。回想过往,很多事竟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自顾自地沉浸在年少美好的感情中,忽略了其他的人和事。她虽对萧夜心不复当初的信任和亲近,可一想到那个因为自己而小产的孩子,她又觉愧疚,想要向萧夜心说声对不起。
见萧夜心若有所思,兰陵问道:“二嫂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那天萧玚跟我说的,无论如何都是我有错在先,所以身子恢复之后,我便想过来看看你,不求你能完全原谅我,只希望你能体谅晋王的难处。很多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你千万不要怪他。”萧夜心诚恳道。
“我本想说一报还一报,可这事如何算才能算得清?眼下我已经不怪你们了,只能是我自己的命该如此,怪不得别人。”兰陵沉默片刻,问道,“晋王哥哥知道这件事了么?”
“没有特意告诉他,等他回来,这件事差不多就过去了。我想就算是皇后都不愿意再提起,就这样算了吧。”萧夜心微笑道。
那不止是一个孩子的命,还是险些牵连到萧夜心的性命。兰陵无法想象,是怎么样的心情让萧夜心说出“算了吧”这样的话。她听得出萧夜心言辞间的无奈,深感与萧夜心对她的宽容——倘若萧夜心当真要追究,这大兴城便不会再有安宁了。
“但这话,只是我对你说的而已。”萧夜心尚且柔和的眼波发生了变化,看向兰陵的目光随即严肃认真起来,道,“我知道公主心地善良,断不会主动做出这种残忍之事,必然是被旁人利用。现如今我并不知那人是谁,若是公主有朝一日想起来了,请务必告诉我,我需为我的孩儿报仇。”
兰陵曾在萧玚面前提过杨勇的名字,她料想萧玚应是告诉过萧夜心的,可此刻萧夜心的这番话却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萧夜心的眼神又执着得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关于你们当时遭遇刺客一事。”萧夜心拿出一个被布包裹的东西交给兰陵,道,“公主遇刺之初,晋王便对此极为关注,也命人暗中查访,可事态发展并不如人意,一直到晋王回江南,事情也没能水落石出。不过前阵子,当时给萧玚治伤的大夫跟我说起萧玚身上的伤,这才有了头绪。”
兰陵看着那个形状古怪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道:“你是说,凶手用的是这个?”
他们遭遇刺客时已经天黑,又在那样紧迫的情况下,兰陵从未习武,根本看不清对方究竟使用的是何种武器,因此面对这曾经险些要了她性命之物,她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萧夜心解释道:“那时大夫发现萧玚身上的伤口有些怪异,可因为萧玚伤重,大夫一直专注在他的身体上,一时间便忘了这件事。后来他跟我提了,我便请他根据伤口将可能致伤的凶器形状绘制下来。我再去询问了给公主疗伤的太医,他也说发现了古怪的伤口,并且给出了对凶器相同的描述。我又请工匠将这枚凶器打造出来,再一一询问过大兴城中的工匠,甚至连专门为皇室制作器具的师父,我也打探过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前几天,我终于找到了这东西的出处。”
兰陵紧张道:“究竟是什么人要追杀我们?”
萧夜心冷冷道:“太子府。”
兰陵惊得失手将东西掉去了地上,睁大了双眼看着萧夜心道:“你再说一遍,哪里?”
萧夜心目光郑重地盯着错愕的兰陵,一字一顿道:“这东西出自太子府,是太子命专人打造给他蓄养的一批死士用的。”
“不可能!太子哥哥怎么可能杀我?”兰陵将那东西拾起,又跑到萧夜心面前道,“萧姐姐,你骗我的是不是!太子哥哥不会让人去杀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主还记得当初晋王忽然失踪的事么?他那个时候便是被一群刺客追杀,险些丧命,可当时并没有找出刺客的下落。直到这一次发现了这个东西,我又传讯过去,晋王确认,那些刺客的确使用了这种武器。因此,太子不止追杀公主,也曾想要置晋王于死地,至于原因……大概只有太子自己知道了。”萧夜心从兰陵手中拿过那个东西,道,“我只是想让公主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将本该安定的皇城国都弄得血雨腥风。”
兰陵纵使对杨勇并无多大好感,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下如此毒手。那将他们牢牢牵系在一起的骨肉亲情莫非都是假的?杨勇曾经给过她的关爱和同情难道也是欺骗她的?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信任,她还能相信谁?
心境的崩塌只在一瞬,兰陵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又经历过什么。一切仿佛都像是梦境一般,虚幻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