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无穷无尽的恐惧感袭来,齐乐人慌乱地动了起来,那些匍匐在他脚下的影子也动了,它们以不可思议的力气将他拽到在地,动弹不得。镶嵌了圣洁符文的匕首对影子毫无作用,齐乐人狠了狠心,一刀划破了自己的左臂,鲜血喷涌,匕首上的符文散发出乳白色的微光,让他的血液里也带上了微弱的圣洁之力,那满地蠕动的阴影停顿了一瞬,然后再一次向他涌来。
可恶,这种没有形体的东西到底要怎么对付?眼看着阴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齐乐人已经被拉扯得站不起来了,一抬头,疯夫人距离他已经不到五米!
存档?还是再拼一拼?
不,还不是存档的时候,再试一次!
微缩炸弹扔出,在不远处轰然爆炸,趴在地上的齐乐人都感觉到这股冲击力,附近的蜡烛全部熄灭,只留下地下室最深处零星的几根蜡烛还在燃烧。
齐乐人抬起头,硝烟散去之后,他看见远处躺在地上的疯夫人,她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在爆炸中死去了。
就这么死了?结束了?
齐乐人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束缚着他的影子也消失了,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向她走去……不管怎么说,先补一刀。
微缩炸弹在地下室里留下了一个爆炸后的凹坑,齐乐人绕过了它,小心翼翼地来到疯夫人的身边,她躺在地上,满脸血痕、双眼紧闭,金色的长发散乱着,好似已经没有了生机。
齐乐人在一片黑暗中向她走去,远处残存的烛火缥缈,却照不到他的脚边,他来到了毫无生气的疯夫人的身边,手中紧握着匕首,慢慢举起……
杀了她,然后结束这次任务。
齐乐人的心跳快得连耳膜都在震动,握着匕首的手腕也因为刚才的剧烈挣扎而轻轻颤抖,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包裹在一片黏腻的黑暗中,无数疑问、隐喻、阴谋都被粘合在了一起,将他牢牢锁住,可只要他挥下匕首,一切都会被锋利的刀刃刺破,粗暴地结束一切。
只要结束就好了。
后颈隐隐作痛的杀戮之种在提醒着他,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恶魔之力,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下定了决心,齐乐人握着匕首的手收紧,狠狠地刺了下去!
手腕被一只纤瘦苍白的手牢牢握住,那冷得像冰的温度让他打了个激灵,当齐乐人意识到握着他的手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他像是触电了一样弹了起来——手腕被死死勒住,根本挣脱不了。
不知何时,死去的疯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完好的左眼和已经变成一个血窟窿的右眼一起“看”着他,嘴角挽起一个诡异莫名的弧度。
“啊,你不是艾德琳。”疯夫人叹息一般说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听话的、愚蠢的女人——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你的皮肤那么温暖,这是活人的温度,你不是艾德琳。”
她的完好的左眼也是空洞的,毫无焦距。
“你是我的约翰吗?”疯夫人的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上了齐乐人的脸颊,那沾满了鲜血和灰烬的手在他的脸上抹下了一道死亡的味道,“我亲爱的,亲爱的约翰。在我不再善良不再温柔不再美丽的时候,你依旧爱着我吗?”
血液,带着恶魔气息的血液被抹在了脸上,欢腾的杀戮之种像是决堤的江水一样,从理智的堤坝中一泻而下,瞬间冲垮了他的意志。
这一瞬间,齐乐人只来得及存档,存档完毕的一瞬间,寄居在他后颈处的杀戮之种瞬间暴涨,沿着脊椎向全身蔓延开去,来自于恶魔的力量灌注全身,一种嗜血杀戮的渴望侵占了齐乐人的头脑。
杀了她!
齐乐人被紧握的手腕充满了力量,他反手抡起拉住他的疯夫人,将她狠狠摔了出去,疯夫人尖叫着飞出了几米远,身体冲撞在了旁边的墙壁上,掀飞了几根早已熄灭的蜡烛。
“怪物……你是怪物!”疯夫人突然惊恐地尖叫了起来,浑身颤抖。
齐乐人站了起来,双眼放空,一步步向她走去。
疯夫人骇人地嘶叫了起来,女妖一般的高亢声音中,四周熄灭的烛火再次亮起,将这件偌大的地下室照得通火通明,这耀眼刺目的摇曳烛光中,无数影子再次复苏,像是潮水一般涌向齐乐人。
齐乐人还在往前走,那些疯狂的影子仿佛狂风中的树枝一般摇晃拍打,可是在接触到齐乐人的一瞬间却好似被看不见的屏障阻挡,无法缠上他,只能在他身边徒劳地挣扎扭动。
低等的魔物,呵。
齐乐人的脑中响起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声音,只是一串突然在他脑海中出现的意识,他知道它在说什么,即便它没有将意识诉诸语言。
他的杀戮之种,在说话。
齐乐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如今被控制的大脑和身体却无法对他意识到的问题做出任何反应,它就像一封写好却忘了被寄出的信,无法获得收信人的回应。
他来到了疯夫人面前,右手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满脸血痕的疯夫人张大了嘴,她的双脚已经脱离了地面,面容狰狞扭曲,浑身的重量维系在她脆弱的脖子上,随时都会折断,她的双腿挣扎踢蹬着,可是力量微弱。那些疯狂的影子们环绕在她身边,随着她的挣扎扭动变幻着恐怖的形状。
可是这一切都失去了作用,齐乐人嫌恶地丢开了镶嵌了圣洁符文的匕首,金属匕首落在地上跳动了两下,安静地睡去了,而他掐着疯夫人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如同钢钳一般合拢——清脆的嘎嘣声响起,挣扎不休的疯夫人浑身一颤,身体软了下来。一股恶魔之力从她的身上涌出,沿着齐乐人的手被杀戮之种吞噬殆尽。
齐乐人松开了手,看着她化为一摊死肉,然后在烛光中飞快地朽烂成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