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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辉的妥协与其说是对罪行的悔悟, 不如说是对家人的忏悔。
家, 永远是这个男人的执念, 超越法律、超越道德、超越他人的生命。
或许从三年前接过父亲的重担开始,他已经把自己逼进了人生的死胡同, 这辈子都注定出不去了。
唐熠绑架案发生十二小时之后, 唐辉终于放弃缄默, 向警方承认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胡查理是我杀的, ‘青年科学家评选’当夜, 我操控我的司机小赵撞死了从隔离带逃出来的胡查理。之后在去警局的路上,我又在等红灯的过程中远程控制了齐冉,但是当时距离太远,我经验不足,没能彻底杀死她。”
隔离病区地下室,唐辉半靠在病床上低沉地讲述着,台灯的灯光柔和昏黄,让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再那么苍白,多了几分属于人类的温度:“几个月后, 我借商务会谈的机会入住丽景星汇酒店,在那里控制张斌和周宝妹自相残杀,同归于尽。这四个人可以说都是我杀的, 不管直接还是间接。昨晚我本来还应该杀掉宫以晴, 但……”
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分别坐着桑国庭和宗铭, 李维斯作为书记在一旁做笔录。这场审讯在警方内部是高级保密的, 为了避开内鬼,桑国庭将信息紧缩在了umbra内部。
除了他们,唐母也在现场陪着儿子。她坚持这么做,桑国庭在反复考虑之后同意了她的要求。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有她在场,唐辉情绪平静,配合度也极好。
“这四个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桑国庭问,“有人向你下达命令?或者威胁你?”
唐辉沉默了片刻,说:“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我会从头说起,但在这之前我想提个要求。”
桑国庭道:“超级脑案件非常特殊,鉴于它的危险性、危害性,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意义特殊,立下大功,将来我们可以在法庭上为你出具说明。另外你本人接受过超级脑改造,可以算是受害者之一,如果杀人是受人威胁、指使,对量刑将是一个重要的考量。”
唐辉淡淡一笑,道:“不,这些我都不需要,我只要求一点——在整个侦破过程中警方必须将唐熠的生命放在首位,不惜一切代价进行营救。”
桑国庭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本身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唐辉再次沉默,少顷低哑地开口,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萧索:“其实我也时常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我从什么时候走进了这个可怕的噩梦。后来,我想也许在六年前我第一次走进沃顿商学院的课堂,它就开始了吧。”
唐辉大学毕业之后一直留在家里给父亲帮忙,随着唐晟的业务一再扩大,唐致贤决定送他去美国接受更高级的商业教育。
那是2021年初秋,24岁的唐辉带着野心和憧憬走进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在一次演讲中遇到了他一生中的“贵人”。
著名投资公司“river”的cio(首席信息官)博伊尔在沃顿举办了一次关于“中国明清时期商业模型”的演讲,唐辉作为听众席中唯一的中国人向他提了几个颇有深度的问题。演讲结束之后,博伊尔的助手给了唐辉一张名片,告诉他博伊尔最近在做一些中国商业的深度调查,希望能够和他聊聊。
唐辉把这当成river有意进军中国的信号,作为唐晟未来的掌舵人,他自然非常愿意多了解一些博伊尔的想法——也许将来唐晟能够成为river在中国的第一个投资对象呢?
在之后的两年里,他和博伊尔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在博伊尔身上他学到了很多西方商业理念,而博伊尔也经常感叹他特有的中式思维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灵感。
但至始至终,river都没有启动他们的中国投资计划。
临近毕业的时候,唐致贤出事了,唐辉五雷轰顶,第一时间赶回家中,迎接他的是父亲的惨死和弟弟的发疯。
二十六岁的唐辉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肩头沉甸甸的担子,他强忍悲痛处理父亲的后事,安慰母亲,同时寻找合适的医院为唐熠治疗。不久之后,当唐熠情况好转,能够说出断断续续的句子时,他才知道害死自己的父亲的凶手竟然是通查和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