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这会儿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门外的时候,自己说明了身份之后,林荣德的妻子会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很显然,虽然她也担心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但是来人是警察,至少不会威胁到她和女儿的安全。
“林荣德在单位的事情,回来不会对你说么?”汤力问。
林荣德妻子哭了一会儿,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用袖子胡乱的把脸上的泪水抹了抹,摇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他不跟我说,就他上班那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个人本来胆子就小,如果不是为了能多赚几个钱,孩子上学了开销大,我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男人去那种地方上班,外人都戳我脊梁骨,说什么我把自己丈夫送去火葬场烧死人,结果中了邪,疯掉了,我也不想这样啊!”
“在林荣德精神失常之前,他有没有过什么比较反常的情况?”汤力又问。
林荣德妻子想了想语气有些吃不准的问:“睡不着觉算不算?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睡不好觉了,总做噩梦,我原来以为他肯定是到火葬场上班,成天看那些死人啊什么的,心里头害怕,夜里就做恶梦,我还给他去买那种什么安神口服液喝,还想让他去医院看看,让人家大夫给开点儿安眠药什么的吃吃,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一直睡不好觉啊。但是他不愿意,我怎么劝他也不听,还跟我发火,让我别管他,我一赌气,就没管。后来他就越来越睡不好,有的时候瞪着眼睛一宿一宿的也不睡,我半夜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多老大,直勾勾的看着我,把我都差点儿给吓死。”
“除了睡眠不好之外呢?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方面的反常?你再仔细想一想。”贺宁很有耐心的引导着林荣德妻子,想要让她再往深处去挖掘一下。毕竟一个好端端的人,尤其是原本没有任何睡眠障碍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忽然就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并且还频繁的做恶梦,这背后一定有着什么精神刺激,或者是巨大的心理压力,才会压得人精神崩溃,出现最后的那种结果。林荣德妻子说了半天,说的都是表象上面的东西,涉及到背后根源的一点也没说出来。
林荣德妻子看着贺宁,表情有些困惑,可能对于她来说,林荣德最反常的举动就只有夜里不好好睡觉,失眠做恶梦,并且最后还突然精神失常这件事了,现在公安局的人问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表现,她一下子好像也想不出来。
贺宁见她的表情是真的很茫然,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便准备换一个方向,抛开林荣德发疯之前的事情,往前追溯,希望能够一点一点的探究出来,到底林荣德之后的那些反应,根源是来自于哪里,与尹厚禄的尸体被人调换这件事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关联。当然了,贺宁并不会直接去提尹厚禄,毕竟以林荣德妻子得知他们是警察之后还能松一口气的反应来看,林荣德参与了尹厚禄尸体调包的这件事,回家以后应该是没有跟自己的妻子说过的,既然如此,贺宁现在自然也不回去提到这件事,以免林荣德妻子出于想要保护自己丈夫的考虑,缄口不语。
贺宁想了想,问道:“林荣德出事之前一共在殡仪馆做火化工做了多久?”
“之前差不多做了快一年吧,”林荣德妻子回答这些问题倒是一点困难都没有,“当初也是托了人才让他进去上班的,之前一直都听人说那个工作虽然也不轻松,但是工资比别处都高,而且稳定,又没有什么风险,反正我觉得比他在工地给人干活儿强,所以就花了人情费把他给办进去的,后来他整宿整宿睡不了觉,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儿了,就请了长假,说是请了长假,其实我心里也明白,那个工作十有八九是要保不住了,就是没想到他后来会一下子就疯掉了。”
“是么?殡仪馆的工作待遇他很好么?”贺宁似乎有些不相信似的。
“是,很好的,”林荣德妻子并不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单纯的,听贺宁这么问,不疑有他的认认真真回答说,“以前我老公在工地干活儿,一个月能拿回家来的钱也就四千块钱顶多了,有的时候多一点,能拿回来六七千,但是可能这中间有一个月俩月就能赚一两千的也有,一个月在家里呆着没有活儿,一毛钱不赚的也有,去了殡仪馆那边,一个月固定工资也有六七千块钱,而且旱涝保收,不用担心这个月赚得多,下个月没有活儿就不赚钱。他之前还一下子发了一笔奖金,给了一万块钱的现钱呢,工地的活儿哪里比得了。”
如果说殡仪馆的工作工资相对高一点,福利好一点,这贺宁和汤力都会相信的,但是一下子发了一万块钱的奖金,这听起来可就有些可疑了。虽然说都知道婚丧这一红一白两个行当都算得上是暴利行业了,但是再怎么暴利,好处也不可能落到火化工的头上,中间的环节实在是太多了,一层一层到了火化工这里,估计也就只剩下招聘的时候开出来的高工资和高福利而已。
一下子一万块钱,还是现金支付,这里面就一定是有猫腻儿的了。
“这笔奖金是在林荣德失常之前还是之后的事?”汤力问。
林荣德妻子想了想:“是在那之前,那时候还挺好的呢,他拿钱回来的时候挺高兴,我也挺高兴,我们三口人还坐车去了一趟市里,给孩子买了新衣服,他还带我们娘俩儿下馆子吃好吃的,可开心了。他开始睡不好觉那都是在那之后得有一个多月才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