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见沉吟片刻, 审慎地道:“你认为, 我这样的人,出于何种理由, 才要用一个不太高效的方法掩盖本意。”
即便她有合适的理由, 其实不太说得过去, 当时她其实还可以玩间谍流,不必将目光死钉在沈弃身上——她又确实没有欣赏他痛苦姿态的爱好,因而行动都变得不合理。
“因为你的对手很聪明,你的思维开始迟钝了,你并没有拿准心意……”
沈弃的答案在某种意义上一个比一个趋近真相,但他说的并不确定。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轻下去,好像也不怎么想正经说话,目光是熟悉的幽深,带着些许执拗不安的暗沉,纤长微颤的睫毛为其拢下一层浅淡的阴霾;琥珀色的眼眸逐渐在西斜的日光中化开,如蜜糖在高温下融化,反而愈发浓稠不得解。
“难不成,”
沈弃蓦地笑了一声,乏味的,干巴巴的,这声笑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无法缓和场面,也无法使他的话听上去只是玩笑,“你喜爱我么?”
从声线到神情、姿态,他整个人僵硬到了极点。
林寒见静了片刻:“大概是。”
沈弃愣了愣,不可思议地反问,语气隐含恼怒与震惊:“什么叫大概?”
“我觉得我和你并不合适。”
林寒见如实道,“我并未同你对我的感情一样,既没有做出那么多事,也似乎没有类似的感触。”
“……但是你却来见我。”
沈弃慢慢地明白了她的意思,面对林寒见,他总是比平时少了些冷静,却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你做不到像我这般,可是对你来见我的事辩驳不了,便说,这大概是喜爱,对么?”
林寒见与他相望,没有否认。
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哈。”
沈弃感到好笑似的笑了一声,轻巧的音节从他唇间溢出,他点了点头:“你不将这擅自称作为喜爱,于是就将它抛到我面前来,想让我替你做出选择是么?”
他越说越激动,只是表现得不歇斯底里,手指抖了两下便被他藏进衣袖里,语调仍算平缓地讲述着,眼圈却红了,比起勃然大怒,更像是受了委屈:“你想看看,我能不能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喜爱,为了这点施舍就欢欣鼓舞地同你皆大欢喜。不论我接受与否,实则对你也无甚妨碍,因为你并没有诸般挣扎,你大约都不会感到难过……我做错事,赎罪,挽回,任我做什么,是我甘愿;但你因此认为我可以随意施为,不论什么都会仰首承受,可是将我轻蔑进了尘土间。”
“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可与你相配?”
“我没有那样看待你……”
林寒见有点无奈,可是面对这样的沈弃,她没办法视而不见,至少沈弃前半段说对了,后面的发散部分她就算是没有爱过人也知道有问题,“最开始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不是在戏耍你。只是来见你,这不能称作是与你相配的喜爱,但你问我是否喜爱你的时候,我无法坚决地否认。”
“与其说我认为你不与我相配,是我认为这份感情不能与你的情意相配。”
沈弃的喉结轻滚,只觉得嗓间干哑,说不出半个字。他擅做恶意揣测,行绝境险招,送到面前来的坦白与偏爱,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她说她这份感情不能与他的情意相配。
什么意思?
她动心了,她真的开始喜爱他了?
林寒见便顺势说完了后半句话:
“因而你也不必在意,这只是我表明自己并不轻蔑戏耍你的解释。”
沈弃还是不说话。
林寒见斟酌一番,道:“我们现在可以说王座的事了么?”
沈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一次重复了那个句式,语气急促不少:“什么叫‘不必在意’?你说不是在戏耍我,这件事压根还未说完,你就要和我谈回王座的事?难不成,你是为了封决,才对我……表露情意?”
林寒见:“……”
她眨了眨眼,伴随着沉默,望进了沈弃那双动荡不安的眼中。
还未来得及说话,沈弃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要说了,一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林寒见无言以对。
沈弃拽着她的手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突兀地道:“曾经我最相信交易,但面对你,我连可靠的交易手段都失败。你现在说偏向我,即便是我也无法立刻相信。”
真可笑,他又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东西都摆到他面前来了,反而不敢相信。
林寒见颔首,表示理解。
他们果然很不合适。
她提醒沈弃:“你可以放开我了。”
沈弃充耳未闻,纹丝不动反而还更握紧了她的手,问道:
“你为了封决而来是不是?”
“不全是。”
从逻辑来说,不能完全清除封决这件事的存在。
沈弃的神色瞬间黯淡,他讽笑:“果然。”
“但我就算是为了此事,也不必要非要出现在你眼前。”
林寒见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沈阁主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她手腕被捏得有点酸疼,只好再次道,“请放开我,沈弃。”
沈弃抿着唇,借着力道陡然将她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