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俺,俺可认识你。”走在前头的瘦子嘿嘿笑了笑,顺手脱了身上的寿衣:“石嘴沟陆家的小爷,陆山宗,对不对?”
我想先套套对方的话,如果能弄清楚他们的来历,那是最好的,至少可以知道对方的用意。但瘦子贼精,说了一句就不肯再吐露半点风声,跟身后的大胖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全力推着我朝前走。我想着瘦子既然不肯吐口,那么我再问都是多余的,索性静下心来听他们交谈。
这一听,果然听出些门道,这两个人,不是寻常的山民,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上,我判断,这是两个“山刺”。
当时的山区偏远闭塞,环境要比外界宽松的多,临近解放时,一些嗅觉敏锐且平时作恶多端的的乡绅地主料想到要受清算,外加一些犯了案的逃犯就拖家带口的朝山里逃,这样的人逃进山里无路可走,其中一部分老实点的,改行打猎采药种地,另一些受不了耕种之苦的,勾结原本残留在山区里的山匪,在各地流窜,这样的人,在土话里被称作“山刺”。
那时候刚刚解放,大局初定,政府暂时顾不上偏远的山区,“山刺”作奸犯科,坑蒙拐骗,但是这伙人很精明,只偷不抢,如果明抢,那就和强盗沾上边了,上头会派人过来。正因为种种原因,太行山区里的“山刺”从解放后一直残喘到五十年代末才彻底被剿清。
看着这一胖一瘦两个山刺,我顿时就摸不透他们的来意了。石嘴沟的陆家一直做的“阴活”,山刺平时是绝对不会招惹我们的,所以和他们很少打交道。
“你们是哪个山把头的手下?”我分辨出对方的身份,就开始尝试跟他们沟通,一来缓和气氛,二来也想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山区那么大,山刺是成帮结派的,山刺的头头儿叫山把头,一般都是过去做过山匪的人。
“小崽子,知道的还不少。”瘦子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冷哼了一声:“走吧,走到地儿就知道了。”
我被捆的很结实,挣扎着不服软,身后的胖子身强力壮,越走越不耐烦,最后干脆把我扛在肩膀上一路飞跑。他们走的很快,离开小岭坡的坟地,一口气朝东边走了十多里,前面是一片林子,瘦子带着大胖子,二话不说就钻进老林。
深更半夜,这附近多少年不见人烟,我心凉了半截,此时此刻,就算拼了命的呼喊,也不会有人听到。
“老三,把他放下来。”瘦子让胖子放下我,大胖子一身蛮力,粗鲁的紧,把我像麻袋一样丢下来,瘦子呲着牙,蹲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脸,道:“你还是个娃子,老子不想为难你,问你什么,痛痛快快说出来,少吃点苦头,看你精眉利眼的,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我沉默不语,这两个山刺装成米婆引我上钩,而且清楚的知道我的家底身份,说明他们注意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瘦子看上去贼精贼精的,我说瞎话估计瞒不过他,又不肯开口,所以索性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其实,我也是想故意引他发火,让他说狠话,看看能不能从他的言语里听出些情况,然后想办法应对。
“不说话是吧?嘴巴硬的人,咱见的多了,你要不说,就拿刀子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瘦子的表情变的有点狰狞,呲牙咧嘴的凑到我脸前,阴沉沉的说道:“别以为老子吓唬你,咱们纵横太行这么多年,杀个人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方便,杀了你,就地挖坑一埋,一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死在这儿了!”
我仍旧不理他,也不说话,瘦子看我油盐不进,果然怒了,扯着我的衣领子,恶狠狠问道:“那个扳指在什么地方!?”
“什么扳指!?”我心里炸毛,本来想硬挺着不开口,但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山刺是冲着扳指来的,一失神,脱口就回了一句。
“别他娘的装糊涂了!扳指!”瘦子一字一顿道:“扳指上刻着一个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