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的一句话,竟然真的把我问住了。从头到尾,我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的想过,银霜子,她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老胡,银霜子那个人,是很较真的,有时候认死理。”我想了想,对老狐狸道:“她认准了一个人,那就不会变,她信命。”
“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有。”我点点头,因为我觉得,我就是那样的人:“可能,她也觉得我有点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吧。”
“陆家小爷,你别嫌我啰嗦,也不要怪我多嘴。”老狐狸道:“她这么年轻,一个人统领大蛮山,要是没几分心机和本事,怕是压不住下头那么多人的。这个人,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老狐狸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我了解银霜子,因为我每次从她的眼睛里,都能看出她的真切。在我看来,她像一块冰,像一泓水,一眼就可以让人看的透。
“老胡,你想多了。”我道:“银霜子不会没有心机,但她不会拿心机来对我。”
“但愿吧。”老狐狸重新趴在椅子上,道:“陆家小爷,你也是快要成家的人了,以后做事,多几分稳重,少几分毛糙,我这个样子,也帮不了你大忙的。”
“明儿个,我找银霜子把解药给你讨回来,吃了解药,毒解了,你就又生龙活虎了。”我笑着拍拍老狐狸,给它倒了杯酒。
小丫头和络腮胡子估计是把信儿传给了银霜子,银霜子没有来,但片刻之间,大蛮山响起了一片轰隆的土铳声,都是比胳膊还粗的土铳,填饱了火药,声音像是打雷,在山间回荡。接着,又有人架起了足足一人多高的木柴,浇上油,燃起熊熊大火。紧跟着,附近两个山头也先后传来回应,土铳声响个不停。
“银姑娘要大婚了!银姑娘要大婚了……”一群人一边放着土铳,一边在山间疾奔着大喊,远近山头,都是轰鸣的人声。
“银姑娘要大婚了……”
对于大蛮山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第二天,银霜子来了,有些话不用明说,应了亲事,那就一家人。我们说话随便了很多,银霜子给我带了一小盘桃子,个个只有小孩拳头那么大,但是红皮白肉,果香四溢。那时候,在山里看见这种不应时的水果,是非常稀罕的东西。
“暖窑里种在盆里的小桃树,长了有三年了,今年第一次挂果。”银霜子拿起一只桃子,在我面前晃了晃,道:“别人六月才吃鲜桃,算你运气好,遇见第一回挂果,我捡了几个快熟的,你尝尝。”
我吃着桃子,银霜子就跟我商量,入冬以后,有些地方的路被雪封了,下山不方便,所以很多东西预备不齐。新房要翻修,好好的拾掇一下,总得三两个月时间。所以,年前是办不了喜事了,要到年后天气稍稍转暖,山路畅通的时候才好准备。
“也不用铺张吧。”我道:“以前小岭坡的人办喜事,我见过的,就是摆几桌酒,把村子里的人请一请,也就行了。”
“那不成。”银霜子当时就不乐意了,道:“这辈子,我是只打算成这一次亲,该有的,都要有。不办个三天三夜,那绝对不成。怎么,你就这么小气,连这几个小钱都舍不得花?”
“看你说的……”我就想着,女人家多少都虚荣,总巴望着让人看见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她是山把子,祖上几代积累下来的余财很多,放到城镇里,那是豪门大户,婚事办的隆重一些,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那就依你。”
“这还差不多。”银霜子笑了笑,离我又近了些,把头靠在我肩膀上,道:“今天我叫人准备了,明儿个派人下山,给朋友们都提前知会一声,等过了年,少不得趁着喜事热闹热闹。小男人,你不要多嘴啊,这个事,我说了算。”
我知道银霜子的意思,这么做,一个是要把婚事办的排场一些,另一个,也是隐隐的告诉所有人,以后,陆山宗就是大蛮山的把子了,如果对我有歪心思的,最好掂量掂量。
第二天,银霜子派出去的人都准备好了,拿了烫金的请柬,把平时跟大蛮山熟络的人都要通知一遍。络腮胡子在山上呆不住,他跟银霜子讨了不少喜钱,要借这个机会出去玩一玩。
送信的人走了,距我们商量的正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但山上的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把存着的红布红纱都拿出来扎绣球,做红灯笼。喜事还没办,大蛮山处处都洋溢着一片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