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惊呼声。
薛淮溢丢开了手里的长剑,双手颤得厉害,他喘着大气登塔楼,才发现两条腿也没争气到哪里去。
他望着上游,一瞬不瞬的,只是隔得实在有些远,除了冲天而起的黑烟外,看不到什么,或者说,连黑烟都被黑夜所笼罩着,并不清晰。
而何治看得清楚多了,他已经抵达了枝江。
水面之上,火光冲天,只知道前头的战船纠结在一块,喊杀声阵阵。
枝江县城外,因河道地势,江水从西北而入,从东北而出,几乎折了个头,船速在此处不得不压缓,这也给了防守一方最好的机会。
江南水师调往上游支援的所有战船,被敌军冲得节节后退,一直退到了转折后,而后再也不退。
战船在长江上横向排开,以船体死死挡住了蜀军战船东去的路,就算是踏着战船的残骸,也不让乔靖再往东一步!
水面被火映红,上端被战船阻拦,下方的水流似乎都平缓了些。
呼吸之中,满满都是呛人的浓烟味道,
何治带的这些战船没有鲁莽地贴上去,而是疏散开全力从江里捞前头落水飘下来的兵士。
救一个是一个。
何治臂力大,与手下人配合着,很快拉起了三人。
其中一个已经断气,一个断了条腿昏过去了,被人赶紧带去救治,还有一个呛了水,吐得昏天暗地。
何治没法给他慢慢休息的时间,催着问:“前头战船上谁在指挥?乔靖在哪艘战船上?现在什么个状况?”
那兵士喘着气,答道:“宁小公爷赶到了,他指挥的,俺、俺也不知道乔靖在哪儿,但肯定在前头,兵力差太多了,只能这么挡……”
何治叉着腰,仰天长笑,眼中带泪。
乔靖要倾蜀地所有水师之力相搏,那就跟你搏!
即便今日江南水师都沉在这儿,也不会让乔靖得荆州、得岳州,图了两湖和江南!
哪怕守不住夷陵城只能做出牺牲退让,也要让乔靖付出足够的代价!
蜀地战船卡在这折角,冲不破防御,又轻易掉不转头,只能与他们死战到底。
哪怕有侥幸逃脱的,回返上游时,途径夷陵,还会再一次受到攻击,如此接二连三,乔靖使出全劲儿,最后收回去的恐就一两成。
置之死地而后生。
前方战船上,蒋慕渊一枪挑开了迎面扑来的敌人。
乔靖带兵快要抵达夷陵时,蒋慕渊将将赶到夷陵城,他只来得及和曲甫简单交流几句,两军就已开战。
水师战力远不及,乔靖又铁了心要前压,夷陵根本防不住。
蒋慕渊知会了曲甫一声,让他照自己之前和肃宁伯商议好的战术,把乔靖主力引到枝江。
这等于是放弃了夷陵,曲甫哪里舍得,可将士们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服从军令,他配合着蒋慕渊让战船以不敌之像步步后退,直到枝江那段转口,以船体挡住,决一死战。
蒋慕渊一直在找乔靖,若能在此斩杀这一反贼,蜀地必然内乱,朝廷再要收复蜀地就容易多了。
可入目所及,全是战船,所有人都在拼杀,寻人谈何容易。
瞭望的兵士被一箭射下,坠在甲板上,他捂着伤,口中含血,一字一字道:“最后方的敌船在掉头,他们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