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个含糊的字眼一溢出声,缇娜立刻更加难过,费尽全力改口道:“阿姨,我好难过,好难过……”泪如雨下,泅湿了妈妈的衣服,她没想到自己会哭得像个孩子。
妈妈一怔,不知怎么这个只通过几次电话的女孩子,却给她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压抑了半日的伤心,突然决堤而出,和她抱头痛哭起来。
两个人不知道嘤嘤地哭了多久,一个温暖的大手拍拍两人的肩膀,同时奉上两块纸巾,说道:“秀颜,你终于哭出来就好了,一直忍着对身体反倒不好。”
方秀颜点点头,看着后面等候的来宾,擦干眼泪,拍拍歆恬,说道:“恬恬,阿姨一会儿有话和你说。”
缇娜点点头,继父温文的眼睛看着她,似有一抹诧异激动从眼前划过,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叫歆恬吗,你是缇娜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联系我们。”
她略微诧异地抬起头,却得到一个真诚鼓励的笑容,想不到她继父是个这么好的人,想来妈妈后半生能够过的美满富足。
她压抑着心跳慢慢走到棺椁旁,见到自己躺在里面的巨大冲击力,几乎让她失态,她和歆恬到底是谁获得了重生,她的意识存留下来可是却生活在歆恬的身体里,世人皆以为她是歆恬,她没有办法再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
她不能认自己的母亲,却要孝顺歆恬的母亲。
她不能回自己工作的公司,却要回歆恬工作过的地方上班,而且歆恬不管曾经做过什么,从此以后,都要由她来承担。
她所有的生命轨迹都已经天翻地覆。
她和歆恬到底是谁获得了重生,她轻笑一下。
那天之后,她们都有一部分离世而去,又都有一部分重生了,变成今日站在众人面前的人。
她看着棺椁中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笑中带泪,向着棺椁中的缇娜深深地鞠躬下去。
代替重生后的自己向即将消亡的自己鞠躬。
第一个躬,我欠你的,请不再计较。
第二个躬,你欠我的,请一笔勾销。
第三个躬,从今以后,请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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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有人轻轻站住,恭敬地向着棺椁鞠躬,缇娜轻轻偏头,是财叔财婶和一众同事,今天是正常上班日期,他们全都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怕影响公司营业。
缇娜向着财叔感激的一笑,从悲痛气氛中缓过来的财叔诧异地一愣,正要问话,财婶一眼看到,已经在他的腰间狠掐了一下,轻声骂道:“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还有心情看美女,把这份心思用到公司业务上,也不至于生意越做越差了。”
缇娜这才醒悟起,自己上次见财叔的样子,还是在大黑框的掩护之下,而此刻她除却伪装,财叔等人便认不出她来了。
她向着财叔客气的点点头,财婶骂完财叔,又觉不妥,向着四周看看,却突然叫道:“老财,你快看,那天去公司找缇娜的那个小帅哥,也到这里来了。说也奇怪,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还认识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小帅哥。”
钟灵毓秀,缇娜被财婶夸张的语气逗得笑了一下。
财婶并非不学无术,也曾经是h大中文系的堂堂系花,只是世路艰辛,她这样的美女需要锦衣玉食来供养,受不起世俗打滚求生的艰难,这才心怀委屈地投入了财叔的怀抱。
财婶倒吸了一口气,说道:“天啊,还拿着红玫瑰,难道他不知道红玫瑰是什么意思吗?”
缇娜的视线从一表情夸张就美艳度下降狰狞度上升的财婶的身上转向门口,随即轻轻颤抖了一下,白润纤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潘朗,仍然穿着洁白如云的白衬衣,简单干净的牛仔裤,却是一种安静的疏离。
他虽然没有像出席的众人换上肃穆的冷色调,但那琉璃似明澈眸中的哀伤却比任何人的都要深刻,像一把无形的刀将缇娜费力整理好的伤口再次割开,流血般生疼。
他安静的进来,不肆张扬,却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而他浑然不觉,举着手中鲜红似血的玫瑰,水晶一般纯净清秀的容貌流露出一股打动人心的哀伤,一步步走向缇娜的棺椁。
14 姐姐我爱你
财叔等人都情不自禁地将棺椁前的位置让开,于是潘朗就看见了棺椁中的缇娜,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每一颗夺眶的泪珠像钻石一样璀璨闪亮,最终顺着清隽的脸庞滚滚滑落。
缇娜的心狠狠揪紧,连财婶也不知何故轻叹了一声。
潘朗将手中的红玫瑰放在缇娜的胸口,插在她僵硬的手指中,然后才轻声说道:“姐姐我爱你。”
缇娜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潘朗,而潘朗毫不在意身边人的看法,仿佛沉浸在与缇娜两个人的世界中,将手伸进去握着她的手。
他看着那张栩栩如生的俏颜,长睫毛像蝴蝶一样停在眼睑上,对着她,轻声呢喃:“姐姐,我是潘朗。我一直想要自己变得强大,才出现在你面前。可是,……可是我还没有成功,你却已经走了。如果我一直等着你,你会回来吗,若你能投胎转世,……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
缇娜的眼泪轰然落下,以歆恬之身听到潘朗这番爱的告白,她百感交集,不明白心中的酸楚所为何来,只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眼泪。
潘朗的声音很小,那是他说给缇娜一个人听的话,
可是他的声音虽然细微,仍然被身边的财叔等人捕捉到一些,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倒是财婶看着俊雅如天人的潘朗泪流满面,心中蓦地一动,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柔声说道:“人已经死了,你还是看开些,节哀顺变……。”
潘朗闻所未闻,轻轻推开财婶,俯身向缇娜冷冰冰的嘴唇亲去。
财婶来不及阻止他,大惊失色,突然从背后冲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将潘朗揪起,骆群航怒喝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是谁?谁允许你随便亲她。”
潘朗被骆群航大力向后拽得一个踉跄,转过头,明澈的眼中一股火焰砰地爆开,问道:“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
骆群航看向潘朗,眼中带着一股凶狠,这个少年是谁,胆敢对缇娜如此。
财婶这才注意到,缇娜的冤家对头骆群航也来参加葬礼了,不由得惊叫道:“骆群航,你不是缇娜的对头吗,你怎么也来了。”
骆群航,潘朗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映入一个嚣张冷傲的男子,剑眉微挑愤然注视着他,他嘴角勾起一丝冷意,啪地一拳迅如流星,出其不意地向他脸上挥去。
事出突然,财婶只来得及尖叫一声,骆群航躲闪不及,脸上狠狠中了一拳。
英俊的右脸浮肿起一个拳印,骆群航伸手抹去嘴角边溢出的血迹,墨黑的眸子涌上一股狠厉,这个小子看来削瘦,力道却不弱,也是个打架的狠手。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攻击他,他已经不需要知道,他站稳身子,猛地捏紧拳头也向潘朗的脸上打去。两个人便扭打在一起,骆群航一拳狠过一拳,一拳快过一拳,却一时没占上峰,他边打边想起潘朗进来时手中举着的红玫瑰,眼神更加冷硬。
缇娜不知事情为什么忽然演变成这样,却又突然想起,她和潘朗无话不谈,工作中的烦恼也毫不隐瞒,多次邮件中都提过找她麻烦令她讨厌的骆群航。
而她触电之前,发给潘朗的最后一封信上也正是咒了骆群航十万八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