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2 / 2)

帝胄 知白 3238 字 25天前

耶律极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难以下咽的烈酒,爱酒如他,竟然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端起那杯酒喝一口。他不是受不了那种入喉的辛辣,而是不喜欢,非常不喜欢。所以,这样看来他并不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虽然,被汉军两把火烧没了十万大军的耶律极在当晚命令狼骑反突袭了一次汉军就是为了他那满满一大车西域美酒报仇。

“希望这次,贴木求歌还是死不了。”

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存着正好相反的想法,坐在他面前的韩知古和耶律真虽然都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从耶律极的脸上真的没有看出什么言不由衷的虚伪,而是看到了一张真诚的脸孔。语气很真诚,表情很真诚,心真诚不真诚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那个不讨喜的贴木求歌已经带着五千骑兵去自杀了。

“无论如何,有五千大辽最精锐的狼骑陪着他,他即便战死沙场应该也没有什么遗憾吧?毕竟……如果他成功了,给他陪葬的还有文明天下的大汉之王刘凌。”

“刘凌会这么容易死吗?”

耶律真喃喃的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别人。

没人回答他的话,因为三个人都知道答案。这次计划其实很仓促,就因为贴木求歌的要求耶律极就下令执行了。如果这样一个简单的直接的而且力量并不大的计策能够杀了汗王刘凌,那刘凌岂不是太容易死了些?可是为什么耶律极要派五千最精锐的狼骑去陪着贴木求歌送死?而贴木求歌为什么要去送死?

“刘凌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沧州并不确定。”

韩知古笑了笑,饮下一口烈酒。

耶律真叹了口气道:“咱们的斥候已经接近不了沧州城三十里之内,派出去那么多斥候一个都没活着回来。贴木求歌去了,他回来了,然后笃定的认为刘凌已经率领一部分汉军离开了沧州赶往赵州,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韩知古看了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耶律极一眼说道:“如果……贴木求歌是临阵而逃,似乎解释起来更容易让人相信一些。”

耶律极摆了摆手说道:“韩大人不必猜度,如果贴木求歌想走的话,他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沧州南边那个无名的小湖边上,他替我挡了十三箭。他没死,我就欠了他一场富贵。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不是寡恩刻薄的人,他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之后我说过,如果他最终死了,我给他风光大葬,封他为大都护。如果他最终没死,我给他一场大大的富贵。”

韩知古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现在是没有理由逃走的,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现在才走。”

这话说的有些直接了,所以耶律极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

“大王……其实还是不喜欢贴木求歌的。”

韩知古叹了口气道:“如果大王对他的印象改变了几分的话,也不会只给他五千骑兵。虽然我不了解贴木求歌,但是据说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谎,从来不会退缩,从来不会手软,从来不会害怕,无论如何,看起来这个人都还算是个将才。”

耶律真道:“实事求是的说,贴木求歌或许算不得一个将才,他……是一个勇士,一个很纯粹的勇士。一个不能受辱的勇士。”

耶律极烦躁的站起来低声嘶吼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在怪我?你们的意思是,我给了他一场大富贵,还是在羞辱他了不成?”

韩知古和耶律真同时躬身道:“臣下不敢。”

耶律极怒道:“你们敢!你们怎么会不敢?说来说去,你们都认为我只不过是派了五千骑兵去陪着贴木求歌送死?那可是五千最精锐的狼骑!其中有我一千亲兵,那是我亲兵营一半的人马!”

韩知古低着头说道:“臣……只是不解,为什么大王舍得五千精兵,就舍不得多派些人马出去?”

耶律极等着韩知古问道:“你是在责问我吗?”

“臣下不敢!”

“你呢!耶律真,你也认为孤错了吗!”

耶律极用了孤,而不是之前一直在用的我,由此可见,他的怒火已经升腾起来了。用我这个自称说话,三个人的关系就不会那么严肃冷酷,可是换了孤,耶律极已经抛开了自己一直表现出来的礼贤下士的那个角色。

“臣不敢!”

耶律极看着态度谦卑的两个最重要的手下厉声说道:“不敢?是,你们是不敢,不敢当面直接指责我,但这不代表你们心里不是那么想的!没错,我不信任贴木求歌,就算他救了我的命我也不信任他!他是谁?他是陛下派来的人,按理说我该重用他才对是吗?而不是把他派去守城门,一守就是两年对吗?”

耶律极怒极反笑:“没错,他是陛下的人。可是你们别忘了,他也是老二的人!是谁保下了他的命?是老二!陛下明知道贴木求歌是老二一心想要的人,而且老二对他有救命之恩,为什么陛下偏偏将他派到我这里来?”

“陛下只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

耶律极咆哮道:“陛下是替老二在我身边放了一颗钉子!”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韩知古一字一句的说道:“相反,他对大王,看不出有什么异心。”

“一个如他那般精彩的人物,甘于守城门两年,你能说他没有什么图谋吗?”

耶律极反问。

韩知古说道:“大王,从一开始你就不信他,现在依然不信他,并不是因为他是不是二殿下的人,也不是因为他隐忍两年有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归根结底,其实大王是恨,恨陛下多一些吧?”

“韩知古!你大胆!”

耶律极怒吼道。

韩知古微笑着说道:“好像臣下的胆子,一向都不小。”

耶律极伸手去摸腰畔,却没有摸到弯刀。

“大王是想杀我?”

韩知古昂起下颌问。

耶律极看着今日忽然变得无畏的韩知古,脸色气的惨白如纸的他忽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随即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座椅上,有些艰难的说道:“我想杀你?我现在连自己都想杀了。”

“贴木求歌……并不是契丹人,你知道吗?”

耶律极问韩知古:“他不是契丹人,而且也不是我的人,我如何能信他?”

韩知古再次躬身低头:“臣下也不是契丹人。”

他站直了身子,带着一丝怜悯的说道:“这几年,我一直以为大王是自信的,是骄傲的,是独一无二的。现在看来,这骄傲,这自信其实都是大王伪装出来让人看的罢了。刘凌两把火,把大王虚伪的自信和骄傲都烧掉了。大王变回了原来那个不自信也谁都不信的大王了,臣下心中有些难过。”

他深深一揖:“多饮了两杯,说话语无伦次了些,请大王见谅,臣下告退。”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耶律极,起身离开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