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
就是那个传闻中皇觉寺很有名的得道高僧?
虽然后来傅凉枭承认了所谓的卜卦算八字都是他编造出来的理由,与慧远大师无关。
可杜晓瑜还是很讨厌这个老神棍,若不是有他的存在,傅凉枭也不至于借他的名头骗到自己头上来。
如今想想,杜晓瑜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当初在山上,为什么要生出圣母心救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他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安安心心过她的农家日子不好吗?
倘若不救,自己就不会钻入他的圈套里,更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她想要的细水长流农家清平乐,想要的相夫教子,想要的归属感,全都被那个男人的一个决定给毁了。
他要她的身子,却要剥夺她做母亲的资格!
哈!果然是强权社会,权势大过天,只要他想,只要他命令,她就必须服从。
她就不!偏不!
这一年来,她放下了以前拼搏的那股蛮劲,放下了自己的人生规划,甘愿变成一朵娇娇软软的菟丝花任他采撷,顺从他的还少吗?
如果连最后的底线都守不住被他撞开,那她与这个时代三从四德的女人还有什么分别?
他不是要放手么?那就放好了,从今往后,形同陌路,各自为安,相见不相识,相遇两不知。
程锦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悄悄问杜晓瑜,“你们认识?”
杜晓瑜摇摇头,神情越发冷漠,“不认识,走了,我饿了,咱们去吃东西。”
再没看慧远大师一眼,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程锦绣没跟上来,杜晓瑜皱皱眉,回过头,见程锦绣满脸纠结地立在原地,不肯走。
“怎么了?”杜晓瑜问。
程锦绣小跑上前来,低声道:“我想起来了,慧远大师是皇觉寺有名的得道高僧,多少人想见他一面都见不着呢,没想到咱们今日运气这般好,晓瑜,先不走好不好?就算求不到慧远大师的卦,我也想在他旁边站站沾沾佛光,没准儿,能给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带来好运呢?”
杜晓瑜抿着唇,她本想拉着程锦绣直接走人的,可是对上程锦绣那双满是祈求的眼神,她又犹豫了,她自己不乐意,总不能替别人做决定吧?
“好,那你去吧,我去那边等你。”
杜晓瑜说完,带着水苏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慧远大师的目光一直落在杜晓瑜的背影上,直到她湮没在人潮,他才竖起单掌,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我……我能在您旁边多站站吗?”程锦绣满脸崇拜地看着慧远大师。
慧远大师慈悲一笑,提点她,“人生在世不过一场苦修,芸芸众生各有因果,女施主先尝了苦因,若能坚守本心,将来必得善果。”
程锦绣内心狂喜,面上越发崇敬了,“多谢大师指点,我一定会坚守住自己本心的。”
“姑娘。”水苏跟上杜晓瑜,小声嘀咕道:“奴婢也听说过,慧远大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你为何不留下来,若是能让他给你和王爷算上一卦,或者请他帮帮忙扭转一下局面,或许咱们过几日就能回去了呢?”
杜晓瑜面色霜寒地盯着她,“你就这么想回去?”
水苏浑身一凛,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姑娘自从来了乡下,整个人都憔悴削瘦了不少,要再这么下去,奴婢担心姑娘的身子……”
“我无大碍。”杜晓瑜冷声道:“如果你想回去,现在就可以走,马车就在外面,从这里回京,反而近一些,省了你不少路程。”
水苏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姑娘,奴婢再也不说回京的话了,只求姑娘别赶我走。”
杜晓瑜没应声,目光无神地随意看向远方。
“姑娘。”水苏哭得更凶,这次是真被杜晓瑜那冷漠决绝的态度给吓到了,以前姑娘再生气,顶多斥责她几句,从没露出过这样让人胆寒的眼神来。
“求姑娘别赶走奴婢。”见杜晓瑜没反应,水苏咚咚磕着头,“奴婢愿意终身伺候姑娘,再也不提回京的事了。”
“你起来吧!”杜晓瑜也没真想让她走,毕竟自己如今能说得上话的,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谢姑娘大恩,谢姑娘大恩。”水苏抹了泪,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再不敢多话。
杜晓瑜站起身,脑袋有些眩晕,身子一个不稳往后面栽,却被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给扶住。
这人肯定不是水苏。
杜晓瑜猛地回头,见到身后之人时,顿时傻眼了。
“江三公子,怎么会是你?”
汾州不过是小地方,江亦臣怎么会来的?
而且,他看上去形容憔悴,一身风尘仆仆之气,像是星夜兼程连日赶路,原本白净的下巴都冒出青胡茬来了。
江亦臣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心疼地望着她,“你……你还好吗?”
“还行吧!”杜晓瑜点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来到此地?”
京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不该是这副模样。
听她这样问,江亦臣本就发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知道她成了楚王的女人,他心情烦闷,去了皇觉寺,打算请慧远大师指点迷津,解开情困,不料来了个疯癫道人,那道人据说跟慧远大师有仇,以为他要剃度出家遁入慧远门下,死活不同意,五花大绑将他绑在毛驴背上弄出皇觉寺,然后跟他说,这段姻缘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只不过有人逆天而行,改了命格,所以才会与他擦肩而过,还让他一路朝南行,避开所有佛寺,每日清晨朝南拜三拜,等有一日他避无可避的时候,就能找到她了。
江亦臣虽然通过父亲江其佑厌倦了官场的大起大落尔虞我诈不愿参加科举,但他以前也是个读书人,压根就不信这些。
那疯癫道人怒了,直接破口大骂,“你个混蛋玩意儿,老道我辛辛苦苦大老远跑来拯救你,你还不信,不信拉倒,滚,有多远滚多远!”
一把将他从毛驴上撸下来,再抬脚将他踹开,然后骑上小毛驴自个走了。
江亦臣想了又想。
疯癫道人的话他不信,可是他想见她,所以只好按照那老道的说法,一路朝南,避开所有寺庙,每日清晨朝南虔诚地拜三拜。
他本不抱希望,却没想到真的在他避不开的城隍庙见到了她。
“我……碰巧路过。”江亦臣扯了扯嘴角。
江家在京城,江亦臣好端端的跑到汾州来,怎么可能会是碰巧路过?
杜晓瑜不信,“江三公子这副模样,可不像是碰巧啊!”
江亦臣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慧远大师。
正巧慧远大师也往这边看过来,眼眸中带着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佛光。
江亦臣不知道慧远大师为什么会来,而且赶在自己面前一步,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了,他不忍心看到她再因为那个男人伤心难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江亦臣说完,伸出手想去拉她。
杜晓瑜双手往后背缩了缩,站着不动。
江亦臣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马上收回自己的手,说:“咱们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杜晓瑜扭身看了看还在和慧远大师套近乎的程锦绣,摇头,“我朋友还在那边,我要是走远了,她一会儿会找不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