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1 / 2)

我心底暗暗吃惊,面上波澜不动,让阿元扶我起来。

魏安也从阶上站起来,手里仍拿着他的书,脸上全然不掩惊讶。

“此乃荆州崔军师,今日到了菀城,来见夫人。”裴潜对我说。三言两语,我听不出底细,但看他神色并无异样,心底稍稍平静。

崔珽在推车上向我一揖:“夫人别来无恙。”

我看着他,矜持地还礼:“原来是崔公子。”

裴潜有些讶色:“军师识得傅夫人?”

崔珽微笑:“去年某在山南访云石先生,曾与夫人有一面之缘。”说着,他看向魏安,“四公子还曾赠某推车与马具。”

魏安看着他,神色动了一下。

“并非全是赠送,”他抿抿唇,撇开头,“推车是改的。”

崔珽望着他,笑意温和:“可某还不曾道谢。”

魏安淡淡道:“不必谢。”说罢,他把书扔在榻上,转身走开。

屋子那边传来“哐”的关门声,众人在原地相觑。

裴潜面色平静,崔珽望着魏安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

“小叔今日身体不适,失礼之处,还请包涵。”我目光一转,低眉歉道。

崔珽看向我,淡笑:“夫人不必多礼,四公子既然不适,某改日再来拜见。”说罢,他向我一揖,又与裴潜道,“季渊可引我往城中一观。”

裴潜颔首:“便如元麟之意。”他看看我,眼神似乎在教我安心,随后,吩咐从人搬动崔珽的推车离开。

院门再度关上,庭中留下我们几个,对视间,神色各不相同。

“小儿麻瘫,若是早些遇上某,也不必终生坐推车了。”韦郊晃晃脑袋,慢悠悠地说。

“这位崔军师,就是梁玟的军师崔珽?”公羊刿用石块磨着替作宝剑的木棍,望望门那边,走过来问。

“正是。”我答道。

公羊刿“呼”地吹了一下棍子上的木屑,上下挥了挥。

“你该告诫四公子,现下并非意气之时。”他看向我,淡淡道。

直到用膳的时候,魏安也没出来。我想了想,只得亲自去唤。

好一会,魏安才把门打开。

他的头发有点乱,好像一直躺在榻上,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四叔还未用膳?”我问。

魏安摇摇头:“不饿。”

“怎会不饿?”我语气不容抗拒,“饭食在我屋内,四叔过来一道用膳。”

魏安看看我,有些不情愿,但没有违逆。

用膳时,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等到吃完,魏安告了一声就要走,我把他叫住:“四叔且坐下,我有话要说。”

魏安有些犹豫,坐回席上。

“四叔这几日过得如何?”我问。

魏安道:“嗯,尚可。”

我看着他,叹道:“是我这个长嫂有失,累得四叔受困于此,这些天又卧榻养病,竟不曾关照四叔。”

魏安对着我的目光,脸上起了些赧色。

“长嫂不必自责,”他挠挠头,慌忙道,“我尚可,嗯,就是尚可。此处无人打扰,并无不适。”

我见他这个样子,莞尔,道:“如此,四叔今日见到崔公子,莫非不是生气?”

魏安愣了一下。

“那不一样。”他咬咬唇,目光重新黯下。

“四叔若有心事,不妨与长嫂相谈。”我进一步道。

魏安有些踌躇,望着我,好一会才说:“长嫂,若我当初不曾帮崔公子修推车,也不曾赠他马具,他会不会就去不了荆州?父亲和兄长也不会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满是不安。

这话与我猜想的差不多,我的心里有了底。

“我记得四叔一向赏识崔公子。”我说。

魏安露出愧色,点点头。

我笑笑:“四叔也觉得崔公子有大才。想当初,夫君也曾邀崔公子去雍都,可惜崔公子并未应允。我听闻梁玟为了将崔公子请去荆州,开口许下的就是军师之位,并将麾下军马交由崔公子分派。四叔以为,梁玟如此决心,可会因为少了区区推车马具而有所改动?”

魏安默然。

我继续道:“我以为四叔不必过于介怀。群雄交战,各为其主。若你我还在魏营,有仇有怨大可交战一番出口恶气,可现下全然不同,四叔有志,亦当进退得法。”

魏安仍然锁着眉头。

“我如今是囚犯,便要伏低?”他说。

“谁说四叔是囚犯。”我微笑,“四叔是客人,长嫂说的,乃是做客之道。”

裴潜直到傍晚才再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