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笑。”蓝海星缩到了被窝里,问,“你在看乔思的资料吗?”
“嗯,乔思的丈夫叫高卓,在清水镇旅游的时候偶遇了乔思,两人就结了婚,曾经感情很好,但自从高卓做生意失败又染上赌瘾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越变越差。他们的儿子叫高乔,六岁的时候全家移居到榕城。高卓经常打乔思,后来乔思自杀了,留下了他们父子。”白弈翻着手里的资料道,“但是两年之后,他们租住的平房发生了一场大火,那是一次重大事故,深夜起火,烧死了好几个人,包括高卓,从那之后高乔就全无影踪了。”
蓝海星问:“起火的原因呢?”
“据说是因为电路老化,被老鼠咬断了外皮短路所至。”白弈翻着资料道,“我更倾向于是‘他’杀了他们。”
蓝海星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看着低头翻看资料的白弈问:“是扳手杀了贺静,对吗?”
白弈转过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无论真相是什么样的……没人可以证明。”
蓝海星沉默了一会儿:“但我们内心会知道。”
白弈有些无奈地道:“再睡会儿吧。”
蓝海星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那个高乔会不会……从此不出现了?”
“不,他会出现的。”白弈平静地道。
蓝海星看着他的面容,明白白弈的意思。
“他会出现的。”
因为“他”会来找他,“他”会像附骨之疽那样跟随着白弈,直到他变成另一个“他”。
“蓝医师在吗?”病房门口伸进来一颗脑袋。
“王小璐?”蓝海星坐起了身。
王小璐拉了拉头上的绒线帽,拎着一篮水果挪了进来,她先跟白弈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对蓝海星说:“昨天本来想去你家给你送信的,但是主任说你住院了。”
“阿识知道我住院了?”
“是啊。”王小璐把水果放下,从包里拿出来一叠信,“都是些病人寄给你的,里面有寄礼物的我都帮你退回去了。”
“好的,谢谢。”
王小璐小心地看了眼旁边的白弈:“蓝医师,主任让我问你,这个周末大家年底聚餐你还去不去啊?”
蓝海星拿着信犹豫了一下:“我可能……没时间去了,帮我跟他说声抱歉。”
“哦。”王小璐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动了一下身上的挎包讪笑道,“那不早了,我走了。”
白弈抬起头来微笑道:“怎么不多坐会儿?”
王小璐连忙摇手道:“不了,不了,我就……先走了。”
蓝海星看着王小璐一溜烟地跑了,就低头边看信边问:“你刚才给王小璐手机发的是a还是d?”
“什么a……d啊?”
蓝海星翻着信瞥了他一眼道:“她的培训快毕业了吧,你一定是发了个a来引诱别人,这样教导学生可不好啊,白教授。”
白弈的耳廓好似有点红,抬起头微笑,露出浅浅的齿廓道:“下次不会了,蓝医师。”
王小璐走到楼下,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上面大写的d,咬了下舌尖,又拉了下自己的绒线帽快步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蓝海星微笑着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当她把目光再次落在手里的信上时,所有微漾在胸间的暖意顿时消散一空,那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但它反面的角落里画着一只长着翅膀的黑色眼睛。
她的笑容仅是略微僵硬,便若无其事地翻过那封信,然后随手翻了翻就把信都收起来道:“全是病人寄来的贺卡。”
“病人常会惦记对他们用心的心理医师,会一直都……念念不忘。”白弈低头看着资料笑道。
“胡言乱语。”蓝海星笑着将信放进了包里。
出院回到家中,白弈一边看表,一边替蓝海星拉好被子道:“你的伤,医生关照了还要再休息两天。”
“我知道,你去忙吧。”
白弈又看了下表:“我争取早点回来。”
蓝海星听到外面的关门声响起,连忙跳下床,在窗口看见白弈一边系围巾一边快步离开,走到车子旁他还抬头看了眼窗口,蓝海星连忙闪到边上。
等汽车声远去之后,她就打开衣柜将衣服换上,然后从包里拿出那封信将它拆开,从里面倒出一把钥匙,像是信箱钥匙。
蓝海星将信封翻过来,见上面的邮寄地址名字很熟,她想了一下,突然记起这其实是叶榕的住址。
她将那把钥匙放到口袋里,又打开抽屉拿出车钥匙,手触碰到了旁边的笔记本,她将它取出翻开,最后一页上是扳手最后留给她的那行字。
蓝海星在那行字上轻轻摸了一遍,将笔记本又放回原位,抓起包下了楼,路过厨房的时候,她顿住了脚步,返身走了进去。
她看着橱柜上排放整齐的一排刀具,然后伸手拔出其中一把,触手是冰凉的铁具,从她的掌心一直冷到心里。
蓝海星打开抽屉拿出一块餐巾布将刀子裹好放入包里。
叶榕买下的房子是套新建的花园洋房,入住率比较低,住户的邮箱也是集中放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103号,蓝海星找到了那个邮箱,取出钥匙打开了它。
邮箱里已经放着好几封拆开的信,蓝海星看着它们,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另一个“她”打开信箱,拿起信封的样子。
她从中抽出一封信,把里面的信纸抽出来,上面写着6号范力,她接着一封一封抽出来,有7号宋立诚,5号伍寄秋,4号周向蕊,所有的信看完了,信箱里还有一封没有拆开过的。
蓝海星将它取了出来,撕开封条,从里面抽出信纸,缓缓地打开,上面写着的是……1号白弈。
她看着那四个字,指尖掐进了掌心却不自知,她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在信纸的背面写道:清水镇,我等你。
蓝海星将信纸塞回信封,然后将手中的信箱钥匙放在了信封上面,最后将信箱关上开车离开。
她匆匆回到家,连忙上楼换掉衣服,她从包里拿出那把刀,看了一会儿,又下了楼将它放回原处。
蓝海星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声,连忙拿过杯子倒水。
白弈进来连忙替她拿水壶:“你手还没好呢。”
“哪有那么娇气,好多了。”蓝海星看着白弈,“今天很忙吗?”
“还行。”白弈脱下大衣,“我来做饭。”
蓝海星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去看白弈,白弈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你喜欢的。”
“我还有没有其他……喜欢的。”蓝海星看着碗里的红烧排骨问。
“当然有!”白弈补充道,“红烧肉。”
“你这是在吐糟,白博士。”蓝海星不满地塞了一筷子米饭到嘴里。
“这次真没有。”白弈笑着又给她夹了别的菜。
蓝海星脸上带着微笑,眼睛却贪婪地看着白弈,从他的眉到他的唇,好像看得用力点,就可以将他的样子带去任何一个地方,包括带进地狱里。
方睿翔匆匆推开了咖啡馆的门,走到蓝海星的面前坐下:“对不起,白博士刚才就跟我在一起,我不能立即脱身。”
蓝海星放了一杯咖啡在他的面前:“我也要急着回去,我们长话短说吧。”
“不知道蓝医师找我是什么事?”
蓝海星抬起头道:“我约了zero在清水镇见面,我需要一个可以随时发出定位信号的东西,最好不起眼,可以随身带着。”
方睿翔皱起了浓眉:“这太危险了,再说他也不一定会赴约。”
“他会的,我看见他就会给你发信息。”
“我们可以派人跟踪保护你。”
“不,他很聪明,惊走了他,下次想要再约他就不容易了。”蓝海星道,“另外在这之前,我不希望白弈跟乔四知道这件事。”
方睿翔苦笑道:“所以蓝医师选择了我。”
“因为我相信方警官,能把这件事情做到有始有终。”蓝海星握着手中的杯子道,“我也是想请方警官帮忙,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将功赎罪?”
蓝海星握着杯子道:“你可能知道,我有身份识别精神障碍,贺静……是受到我另一个人格的暗示,所以才会自杀身亡的。”
方睿翔猛地抬起头道:“可是蓝医师你也说过,要证明是很困难的。”
蓝海星拿起包微笑道:“我知道。”
她推开咖啡馆的门,沿着街道走在阳光里。
我知道,生命就像是一朵花,它以颜色示人,但能让花立足于地的,是它深埋在泥土里的那部分东西。
方睿翔很快就将蓝海星要的东西送来了,那是一条跟蓝海星曾经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项链。
蓝海星坐在镜子前,将项链换好,拿出笔记本想给白弈留个言,但是撕了一页又一页,到底写不成一个字。
她拿着包走到楼下,环视了一下四周,在拉开大门的那瞬,她还是摸出笔在便条上写下:“我很快回来”。
然后她将这张便条压在桌面上,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刚上车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傅识给她发来的:海星,你上次让我找的一些过去的东西,在我住的公楼里找到了,你是不是过来看一下。
“是什么?”蓝海星回拨了电话给他问道。
傅识回答:“都是一些奇怪的内容,恐怕只有你能看懂,你要……亲自来看。”
“那我马上到。”蓝海星说完,掉转车头向着傅识的住处开去。
傅识家里住的是别墅,但他本人经常住在离医院几乎一墙之隔的老公楼里。
蓝海星在楼下停好车子,就一口气跑到了傅识住的楼层,刚想伸手按电铃,却发现门是虚掩的,她伸手推开门轻唤了一声:“阿识?”
卧房里传出一声椅子倒地的响声,她快走了几步,一把推开卧室的门,从门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在床沿那侧,她看见了被捆在椅子上,又连人带椅子反倒在地的傅识,以及他拼命睁大的发红的眼睛。
一阵凉风从背后袭来,蓝海星几乎本能想要回头,但随即脑部被重击了一下,她身不由己地朝前扑去,倒地的瞬间她看见了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亮晶晶的,是一枚钻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