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唤了几声,才见婢女们慌张从外间跑进来:“奴婢该死!不知怎地就睡沉了,郡主恕罪!”
福笙只觉着还想再睡会儿,因此道:“给我盖盖好被子。”
小荔小蕉忙爬起上前整理。
郡主素来畏寒,又不耐皮草。因此床上重锦叠绣,铺陈了数层宽大被褥。郡主纤细的身形埋于其中几近不显。小荔小蕉动作麻利又轻柔地整理着。小荔见到那条洞开的缝隙,以为迎枕什么的跑进去了,伸手去一掏——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个狰狞的人头在华丽的丝绒上滚动不停。
头上眉心处还开了道口子,深深插入一纸信笺,已然被淤血染作黑红。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信笺上熟悉的娟秀字体写着。
福笙郡主身形一晃,晕了过去。
当天平城公主就听说,福笙郡主突发急症,卧床不起。她的冰嬉会,筹备许久所费不赀,请帖也都散了出去,倒是不好取消,便想请平城公主主持。
“这算什么?奸计得逞之后的补偿吗?”平城公主冷笑。
她昨晚刚于一个宴会上偶遇了崔华予。说是偶遇,更像是状元公特意等在那儿等着他的。上下尊卑有别,崔华予自然不敢造次。可是他冰冷刺骨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以为是她害的那虞氏,他痛恶她,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也万不会屈从于她。
身为天家公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
更从来没有过这样得不到却放不下的情感。
这情感纠缠于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眉头深锁,不得开颜。
……
身后传来脚步声。大步铿锵,这不是宫人的脚步。平城公主转头一看,来者长目修眉,葳蕤华姿,是她的亲兄康王。
于是敛衽一礼:“兄长政务繁忙,今日倒有时间过来。”
“这几日是有些忙,忙的竟疏忽了妹妹的大事。”康王叹道:“这些底下人也愈发不得用了,竟也不告知我,任由妹妹烦恼至斯!”
“哪有什么事,兄长别听他们胡说!”平城公主木着脸说。
“行了,在为兄面前还硬撑什么?那崔华予是个人才,为兄亦取中他。”康王自去一边的绣墩上坐下。
“兄长自去招揽便是。”平城公主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妹妹并不想再提及这个人。”
“身为我的妹妹,怎能如此没志气。”康王喝茶道:“这天下男儿,原只有你挑他们的道理,哪里有他们推三阻四的余地。”
“他即无心,强留了又有何用。”平城公主淡淡道。
“自然,以你我的身份,以势压人那是下下乘、万不可取的”康王悠然道:“但为兄总能让他心甘情愿做了你的驸马,你信不信为兄?”
平城公主猛地看向他,发上华贵的钗环一阵撞击轻鸣。
于是隔日,芦苇巷众街坊又见着了状元公俊秀的姿容。“啥时候跟囡囡定亲啊?”“且得叫上老身等做个见证!”街坊们热情地招呼着他。
然而今天,状元公却再不似往常般和煦与他们对答。
他匆匆经过的身影,竟有几分逃离的意思。
第29章
这两天,虞家小院里,到处都是虞梅仁团团转的身影,时刻都是他唤他闺女的声音。
昨日一觉醒来,看见闺女鬼鬼祟祟去找傅晏。虞楠裳悄悄尾随而去,发现闺女心里有事竟然不跟自己说。
他不去想这是男女之别的原因,只心里酸气冲天,觉着自己这些天事忙冷落了闺女,竟让闺女不和自己亲了——也怪傅晏那小子,说到底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后来他又从傅晏那里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恨的他牙根痒痒。然而顾虑眼下局势,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比傅晏更好的反击法子。郁闷之余,对他闺女怜爱之外又增愧疚。
这份心情他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好。
于是这两天也不去管别的事儿,只管守着虞楠裳寸步不离:
虞楠裳洗漱,他去备水、给她擦脸、给她梳妆。
虞楠裳做针线,他坐一旁理丝线。
虞楠裳要买菜,他给提篓子。
虞楠裳闲着没事儿,他从市坊伤淘腾来各色零嘴儿并玩意儿,给她面前堆满。
……
并且尽量不让闺女和傅晏呆一块。
虞楠裳都觉着自己爹爹过了。“爹啊你外面该干嘛干嘛去吧,我没事的。”她把这几日收到的厚厚一沓帖子拍在他爹面前。
“这些都是俗事儿,小事儿。”虞梅仁推开不理。
“好吧,这些事不打紧——却有一件事爹爹必须要办。”虞楠裳道:“救我回来的那位成校尉,爹爹准备怎么答谢他?”
虞梅仁既然知道了事情真相,对于这位厚颜顶功的成校尉印象一落千丈。只道:“爹爹自会备下厚礼谢他,你无须理会。”
虞楠裳却不依:“只礼物怎么够。合该设下筵席,郑重谢他,这才能略表心意。”
和这等俗物宴饮,虞梅仁怎么肯。可是见到女儿又是希冀又是奇怪的目光,虞梅仁又怎能说出个不字。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道:“那便依囡囡所言吧。”
虞楠裳这才重新展颜。又和她爹计较:“摆宴去酒楼还是在家里呢?邀请谁人作陪?最好能请到位成校尉的上峰……”
便在此时,崔华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