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拱了拱手,苏怀瑾连忙还礼,见对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放在桌上的秋鸿,便故作镇定地稍微往左挡了挡。
他已经下定决心扮演一个不谙世事出入红尘的青年,得亏谢长风面嫩,又每天修身养心的注重保养,现在各地战火纷飞,他这样子倒真的比许多未及弱冠的真正少年都不显老。
“掌柜的……”
“鄙人姓王,”王掌柜笑呵呵地道,也没提道长是不是手头紧这茬儿,而只是很圆滑地攀谈道,“不知道长贵姓?”
“免……贵姓谢,”苏怀瑾犹豫了片刻,还是用了“真”姓,反正一个姓氏也不虞会被看出什么,而且这附近临近苍然,姓谢的道士尤多,他这样说,倒是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可信度,“王掌柜,在下实在是……”
那王掌柜却挥了挥手,没让他把话说完:“一顿饭值当什么,只是看道长风尘仆仆,不知要往何处去?这外面现在实在不太平,咱们附近乡镇还算好的,到了外头,那是杀人越货都屡见不鲜啊。”
苏怀瑾品了品他话中的味道,装作青年人有些羞赧又有点不服气的样子来:“些许蟊贼在下尚能应付,先前只一时不慎……至于去处……只想着往北,倒没什么明确目的。”
李秀德的起义军队,正是盘踞北边的,与关外戎人相距都不远,幸好近来戎人内斗刚刚结束无力南侵,不然他们腹背受敌,处境恐怕要比现在辛苦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本来就没有这个优势条件在,李秀德那老狐狸才不会把大本营选到北边去。
苏怀瑾当然不能大咧咧地说他就是去投奔造反队伍的,只不知掌柜提起这个话题是要寻人托信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便模模糊糊地说了个大概。
王掌柜眼珠一转,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头向那个小二吩咐道:“富贵儿,还不快去给道长上些好菜。”
苏怀瑾:“……不必劳烦,掌柜的,在下身无长物,只一身功夫还算上得台面,若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
王掌柜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好好好,小道长面皮薄,鄙人还真有事儿相求——待会儿再说吧,您可有什么忌口儿?”
“没有没有,”苏怀瑾松了口气,连忙否认,“饭食清淡些便好。”
那小二麻利地打了个千儿往后厨跑去了,掌柜的抬手请苏怀瑾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茶水。
说真的,苏怀瑾受宠若惊。
讲道理,不要说这种多数人朝不保夕的年头,就算是和平年代,天下也绝没有什么白吃的午餐,谢长风这个壳子确实俊美出尘,但也没到能刷脸吃饭的地步。
就算这掌柜有事相求,可在现在这种连他水平如何都不清楚的时候,委实不应该如此殷勤周到。
那王掌柜自己也咂了一口茶,抬眼看过来,轻易地就看穿了对方一点儿都没刻意掩饰的心思。
“……是这样,”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王掌柜才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其实我们东家,是做行商的。”
哦,这就明白了。
苏怀瑾一点就透——这年头,大概真的没有比做行商更赚钱的生意了。
遍地烽火的年代不比往常,交通的不便被提升到最大的程度,可说到处都是强盗匪寇,所以相应的,各地之间的信息与物资交流也就变得相当困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大多数老百姓都很贫穷,但总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花更多的钱而不是走更远的路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