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要不是自己稀里糊涂地欠下灵币,这杂货铺他一天都不会多待。
“你到底弹不弹?”时无常再度催促道。
“弹。不过你可别后悔。”长生转瞬之间想好了对策,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勾起。他利落地关上了店门,随后便将琴架在了铺子的最深处。既然时无常不肯放弃让自己抚琴的念头,他便逼得他知难而退!
时无常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长生此刻的神情,但心底却突然涌起了一阵不安感。
“你听好了,此曲名为《长生》。”
《长生》?时无常光听曲名便心头一跳。他曾听说修真的最后一个境界似乎便是长生境,一首曲子竟然毫不客气地以《长生》为名,这是要有多任性?
“噔噔噔……”还没等时无常回神,琴声便已清晰地缭绕在了他的耳畔。
那琴声悠悠远远,从开始断断续续的零落之音到后来的狂妄激昂,竟不知不觉勾勒出一个修真者的形象。这是时无常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听一首琴曲,如今流传的曲子大多是阳春白雪之作,他从未听过这样宛若在叙说故事的曲子。
长生苍白修长的手指懒懒地搭在琴弦上,从轻轻浅浅的撩拨到迅如疾雨的勾弄,时无常仿佛亲眼见到了某位修士上一秒意气风发凌云俯瞰,下一秒便被九霄之上凶鹰给啄瞎了眼。
而不知不觉间,琴声又转向了沉闷的苍凉,宛若王者一朝败北,宛若高傲之人在无措彷徨。
从长生弹琴到现在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时无常却发现自己已然听得大汗淋漓。他仿佛随着琴声经历了修真者起起伏伏的漫长一生,而就在他以为这是极致之时,琴声陡然放缓,就像屋外漫无边际的白雪一般,孤寂而薄凉。
这时候抚着琴的长生竟然唱出声来了!在时无常固有的认知里,那些抚琴的大家皆会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曲中,哪会像长生这番做派?时无常还来不及说什么,长生低哑缱绻的声音就淹没了他。
只听长生唱道:
“白日飞雪,听琴瑟呜咽……”
“念长生天阶,孰人能越?”
时无常听清歌词后陡然惊醒,眼睛反射性地睁大,眼底满是惶恐之色。他顾不得惊讶于长生唱歌时惑人的音色,也不想去探究为什么这小子的声音能这般温柔这般让人怦然心动,他只想知道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这唱的是都是些什么词啊!
曲子被取名为《长生》也就罢了,弹琴弹到一半突然哼唱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可长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唱出这种词来!
时无常记得大千世界曾有一位仙帝戏言道:“走长生之路如越无尽天阶。”
人家可是帝境的修士,修真都不知修了多少年了,感慨一下冲击长生境的艰辛倒也无可厚非。可这小子呢?踏入筑基境还不满一月,竟然也大言不惭地这般感叹?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哪来的魄力?
“别唱了……”时无常顿时满脸苦色,他预感到长生接下来要唱的绝对更出格。
然而长生只是拨弄着琴弦轻轻瞥了他一眼,恍若未闻地继续唱道:
“黑夜染血,觉冬风凛冽……”
“登九霄帝阙,我命将绝……”
“!!!”此句一落,时无常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长生,长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逼你弹琴的!我求求你了,别再唱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