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钦泽则第一时间就伸出手将昭娇护在怀里,捂住了她的双眼。
她方才真是被吓到,那明晃晃的红色血液那么鲜艳地撒在地上。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情景,整个个人都有些呆滞。
此时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上来把雁回拖下去了。
然后便是什么也没有,只感受他捂在她眼前的掌心,愈加温热。于是她小声道,“可以把手拿开了……现在”
“还是别,你先缓缓吧”他却在她耳边低声道。他并不希望她看到这些画面。其实这会子就已经想离开回府了。
想着他就那么抱着她,走到前头对何知府点了点头,“此案大概已结,我们便先告辞了,不过还有一事想拜托知府”
“世子爷请说”何知府倒是态度挺好,毕竟他差点判错了案子,害的帝姬受了无妄之灾。眼下那冷峻严肃的气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却听这世子爷道“陆骏还未定罪,不若判他去清源江,当个河工如何?江边最近缺人手,判个一年半载的,也算为延川做了好事。”
陆骏虽不是真正的主犯,但依旧犯了包庇和顶替之罪,按法理也是要被打上几十个板子的。
但沐钦泽能料想到,昭娇若是知道陆骏这般,定是又要不开心的。
他知道她是个很重义气的女孩。
在他怀中的昭娇听他这么说反而愣了楞,她没想到沐钦泽竟然还是会不计前嫌地替她帮助陆骏,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忍不住伸手抱紧了他。
但是……何知府会同意吗?他那种人?
昭娇暗中吐了吐舌头。
不料今日何知府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破天荒地点点头,默许了。
其实此时何知府心中却是看得很开的,他想着反正自己也快离开延川了,到最后,没有必要再那般不近人情。
待到帝姬遇袭的消息传到京都,估计他这失职差点铸成大错的知府只是当不了了。也不知会被贬谪到哪儿去,他想着,握着扶手的掌心紧了紧,终是长长地叹一口气。
……
此时下边跪着的陆骏似乎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这边的谈话。
他抬起头,依旧是那般若无其事冷面如霜的模样。接着长长久久地看了沐钦泽一眼。目光便又转移到他怀中的那个女子身上。
然后他低下身子做了个揖,轻轻地道了声谢。
昭娇在沐钦泽怀中灵敏地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掀开纱帐。几步跳下来,就走到他面前。想对他说些什么,一时间却有些开不了口。
陆骏今日穿着石青色的袍子,比起上一次提审清爽俊俏得多,他就这么站着,默默地等着她开口,和以往的时候一样。
可是要说什么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又该从何说起呢?
她低着头想了想,最后也只是嗫嚅着对着他道“你现在没事了,只要去当河工就好了,苦是苦了些,但是好歹不用受皮肉之苦。”
陆骏点点头。
昭娇见他这样,咬紧了下唇,“我….我……对不起,我重新给你买一把琴如何?原来那把……”
那把琴应该是修不好了。
“不必了”他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轻声道“那琴是雁回送的,雁回已去,这琴便同他一起火化吧。”
这是雁回卖艺赚来的琴,花了他半个月的积蓄。
“这,”昭娇闻言心头涌上酸涩的感觉,这雁回,虽然是个残暴之人,但对陆骏真正是没话说的。
“对不起”她却听陆骏又道。“我替雁回同你道歉”
替雁回?
看来陆骏心里还是有雁回的。
昭娇被他这么一说便想到,如今雁回死了,陆骏虽然看起来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但他心里应该是很难过的。想来前面他不愿再抬头去看雁回,估计也是接受不了自己从小到大最亲近之人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才会如此这般。
最不好受的人应该是他。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他也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但他也是无可奈的。
想着昭娇眼睛都酸涩起来,又是怜惜又是心疼。陆骏是那样干净又简单的一个人,但是遇到的事情却总是这般艰辛。
“小姐不要多心,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他见她如此,仿佛窥得人心一般,难得安慰了她一句。接着眼睛看向脚下,又说道,“世子对小姐很好,往后小姐还是不要那般任性了。”
昭娇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说这件事,有些羞涩又有些尴尬。
又想到那日自己在客栈里曾经同他一起喝酒,对他吐露过诸多就连沐钦泽她都没有吐露过的心思,他还安慰了她,为她拉琴。心里就更加难受起来。
其实她对他的感情早就已经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像她父君了。
那日后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了心里很重要的朋友。
她出宫后,唯一的朋友。
想想往后陆骏服役,他们若是要见上一面也是困难。
以后应该再没有人会那样安安静静地听她倾诉,给她拉好听的曲子了吧。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如果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执念,雁回的执念是占有,那么昭娇曾经的执念应该就是找寻。
但那她一直找寻的故人早就逝去了,曾经的执念也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