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沈砚行拿了几张旧报纸,慢条斯理的在条案上铺好,又把装了工作的小木箱放在上边打开。

面前是叶佳妤那碎成了三截的玉镯,沈砚行仔细端详过,断面很完整,属于易于修补的范畴,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他拿起一截残片对准了从旁边窗棂漏进来的日光,在日光里质地细腻的翡翠纯净无瑕,颜色是紫色和绿色共存,是难得一见的春带彩,在光的照射下残片呈半透明至透明状,已是翡翠中的极品。

沈砚行内心既咋舌又可惜,他早知叶佳妤这支手镯的珍贵之处,否则也不会她一日没带就被他察觉,但如今原本完美无瑕的玉镯变成这样,内心的遗憾多少都是有的。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感慨,这样一支堪称极品的老坑玻璃种春带彩,但凡略识货的都能领会到它的价值,可见叶家将叶佳妤看重到了何等地步。

他呼了口气,开始专心致志的修补这支有了残缺的极品。

大漆调好,小心的涂在两截断面之间,断口接好之后,沈砚行将镯子小心翼翼的放进阴干箱,又在旁边放上湿毛巾保持湿度,等待大漆将干未干的时机到来。

大漆干燥的特性俗称阴干,需要空间里有足够的湿气,温度越高,越是吹风,则干得越慢,因此梅雨季才是沈砚行工作速度加倍推进的时候。

可惜此时已是冬季,天干物燥,空气寒冷,他只能使出等字诀。

完成这个步骤,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叶佳妤拍摄任务繁重,料想今日不会出现了,他便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隔了一个小时之久,她才姗姗来迟的回复了个哭脸,“都丑成这样了,它还能抢救得回来么?”

沈砚行失笑,认真的回复她,“这才是第一步,等修复全部完成,或许会好看些。”

在有些漫长的一周多时间过去之后,沈砚行在周末这天邀了叶佳妤到延和居,他要给这支玉镯进行贴金了。

因为镯子已经完全断裂成了三半,如果按照金缮修复的基本做法,只要用大漆黏合两个断面再加以描金或贴金就够了,但是考虑到它的牢固度,沈砚行选择用桑蚕丝在断裂处进行了缠绕,如此一来,贴金的面积就此原有的一条小缝隙宽了些许。

但他征求过叶佳妤的意见,得知她日后还是会常佩戴,为了不再造成不必要的损坏,也只能这样修补。

叶佳妤坐在椅子上,面前是莫桦给她冲泡好的花茶,茉莉龙珠的香气氤氲在空气分子里,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停留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周遭的一切他恍若未闻,外间有人走过传来的说话声,旺财着急无聊偶尔发出的呜呜声,她和莫桦时不时的对话,全都无法让他分心。

他一手镊子一手玉镯,小心的贴金描金,通透的春带彩在他指尖渐渐多了金色的光影在流动。

叶佳妤有那么瞬间看得痴了,她知他生的极英俊,此时垂着眼睛,平日里偶尔稍显锐利的眼神被长而密的睫毛掩藏住,恍惚间,竟有一丝温柔的味道。

莫桦没有再来打扰她,此时的延和居里一片宁静,叶佳妤垂眼呷了口茶,忽然生出些隐居闹市的错觉来。

她想到有做房地产的旧时同学曾经在班群里讨论,说现下安静之处的房子贵,闹中取静的房子更贵。

那时她不解,而今想来,不过是人们既要方便,又要安静罢了,总想两全其美,那必要付出许多,金钱或者其他。

在春节之前,叶佳妤终于取回了金缮好了的手镯,沈砚行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兴高采烈的将镯子重新套回腕上,“怎么样,补得还合心意罢?”

“好看,我很喜欢!”叶佳妤抬起手腕冲他晃了晃,歪着头道,“你替我补好了手镯,我要怎么谢你才好?”

若是换了旁人,大约就是将修缮的费用给他,毕竟上面用的金粉金箔都是真金,且这个过程要花的心力巨大。

可是叶佳妤不是旁人,沈砚行笑笑,目光有些闪烁,“或许……我可以请你陪我去买些年货?”

叶佳妤愣了愣,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他继续道:“我家几位长辈老的老忙的忙,我大哥也忙得很,只有我游手好闲,可说实话,我实在不是行家。”

“好啊,那我就给你当参谋,我家的年货可都是我备的呢。”叶佳妤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来。

沈砚行笑着点头同她约时间,说话时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她的手腕。

春带彩里的春来源于紫罗兰色,总是带着一丝妩媚与神秘,配着通透的绿,更加显得柔情似水,他以描金沿着裂缝绘了兰草纹,又在这份婉约里增添了三分的雍容华贵。

那抹迎着光线闪烁着暖光的金色,扣在她的手腕上,愈发显得她肤白如玉,莹莹生辉。

她仿佛天生就适合这种名贵之物,它们的光芒无法盖过她本身的风采,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配角,将她的骄傲衬托得淋漓尽致。

沈砚行不由自主的露出抹笑来,莫桦远远看着他,心里忽的一动,像是意识到什么,却偏又没有抓住。

等她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沈砚行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清冷,眉宇间依旧波澜不兴,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可让他激动的。

转天是周日,叶佳妤和沈砚行定好了去年货市场买东西。

置办年货这件事,在大多数家庭都被自动划归主妇名下,叶家是没有主母的,周蕙在早在两个星期之前就回了娘家,叶佳妤自然也不可能求助于母亲。

因此她早早就将这件事拿了起来,历年来叶家过年要用的海产干货、瓜果红封和酒水饮料都是她一手准备的,通过网络和市场,全方位的撒网搜罗。

对比之下沈家要简单得多,穆教授倒是主妇,但她忙得很,常常是去了市场随意备些待客用的东西以及走亲戚的礼品就作罢,按她的话说,反正到了大年初七初八市场和商场就营业了,要什么都有。

近两三年她逐渐将这种事交给两个儿子,沈砚书倒还能躲一些懒,到了年底,他大半时间都在同要参加春节晚会演出的学生和同行在一起。

唯有沈砚行这个在父母眼里闲得什么都不多就时间多的没法躲,穆教授一个电话打来就说一句去买年货,他连一句话都没说那头就挂断了。

“这边是菜市场,来订鸡鸭鱼,回去了你放在冰柜里冻上。”叶佳妤一面说一面领着他往里走。

说实话沈砚行是没怎么来过菜市场的,上一次来都不知道是几时了,他小心翼翼的跟着走,努力的忍耐着菜市场特有的腥臭,还要避开拥挤的人群。

他抬眼看去,走在前面的叶佳妤却仿佛安步当车,慢悠悠的,一家接一家档口看过去,显见是常来。

“阿姨,你这儿廿九的时候还开不开门,我让人来取。”人多嘈杂,叶佳妤说话都要提高音量。

得到档主的肯定答复,叶佳妤拉了拉旁边的沈砚行,让他将联系人和电话告诉店里的老板娘,然后付了定金离开。

离开菜市场,叶佳妤指挥着他去另一条街,“现在我们去买海产干货,还有瓜果干果,酒水这些我就不帮你了,你懂得应该比我多的。”

“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啊?”沈砚行走了一趟菜市场,觉得自己实在长见识,又觉得有点害怕。

叶佳妤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道:“肯定的呀,虽然春节就休市一周,可总要吃饭的,而且家里会来客人罢,不好不准备的,难道你家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