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雍已经无法再用一只手握住昊穹剑,他的另一手拖着剑柄,看样子是想把剩余用来自保回旋的仅存法力全都用上,可当触碰的剑柄,魏雍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甚至比对面失血过多的徐福还要灰暗。
我看见他已经没有打算继续灌注法力的意图,而是两手紧紧握住剑柄,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把昊穹剑撤回来,但努力试了几下后,昊穹剑就如同和徐福手中金色符箓粘连在一起,根本拔不动。
魏雍脸色大惊,目光有些慌乱,声音颤抖的说。
“你……你我道法各不相同,你用法力强行聚齐这两种法力,根本不会交融,一旦聚集到一定程度,你我二人都会被反噬……”
魏雍说到这里猛然一愣,眼神变的惶恐和犹豫,声音更加颤抖。
“你……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和我斗法,你……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
“徐福说过,这世上故交没几个了,本想劝你回头是岸,可你执念太重怕是听不进去了,徐福悟道千年,就悟出对和错两件事,之前是我错了,如今不想看你再错下去,是非恩怨还不如你我二人烟消云散,世间清净苍生安平,你也算做了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徐福不置可否,他手中符箓金光越发明亮,我知道他是开始发力,听魏雍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徐福从断臂开始就没打算全身而退,我不知道他一直在说的对错是什么,不过他似乎很透彻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在他脸上看不见一丝犹豫和疑惑,很从容和平静。
这和魏雍的惊恐已经慌乱形成鲜明的反差,魏雍如今已经不再想收回昊穹剑,他和徐福全力斗法,除非胜负分明,否则任何一方先收法力必定重伤,而徐福打算和魏雍同归于尽,当然不会给他留下退缩的机会,所以现在魏雍连握在剑柄上的手都无法松开。
徐福没有转头,不过他是在给我说话,听他的声音像是一种忏悔和弥补。
“罪臣徐福今日怕是无法再跪拜秦皇,千年前罪臣一叶障目难分对错善恶,终是铸成大错,清修千年才悟出秦皇伟略,悔不该当初执迷不悟,如今罪臣以死谢罪,这昊穹剑乃是秦皇之物,魏雍狼子野心窥其精要祸乱人世,今日徐福就帮魏雍完璧归赵。”
我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徐福话的意思我懂,他是让我动手,这个时候的魏雍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要除掉他就会拥有最后一部分九天隐龙决。
这是我一直在计划和期盼的事,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徐福说的简单,可我清楚,如今他和魏雍两股法力交汇在一起,我除掉魏雍简单,可同时徐福也一定会命绝当场。
杀魏雍我绝对不会手软,即便越千玲一直告诫我,手上切莫沾染血腥,但我绝对不介意沾上魏雍的血,但是要平白无故搭上徐福的一条命,我虽然不了解他这个人,但至少从目前的情势看,他并没有什么僭越之举,我实在无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去杀掉一个无辜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人心更险
我的迟疑和茫然让我不知所措,徐福见我没有动静,加重语气再说了一次,魏雍如今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聚集成豆大,不知道他是怕徐福的决绝还是怕和我之间的恩怨。
我想了半天还是坚决的摇头,一本正经的对徐福说。
“我和魏雍之间的林林总总,我希望靠自己来解决清楚,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你心意雁回领下,可为除魏雍妄断他人无辜性命,雁回实难做到。”
“无辜……这里还有谁敢扪心自问配的起无辜两字。”徐福不能让魏雍松脱开,所以必须全力以赴,可他越是发力从他伤口留出的鲜血越多,我知道他已经是拼尽全力的在坚持,如今的声音也不在温文儒雅。“秦皇文韬武略昔年气概何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屠一城换一国之安定,秦皇千年前就深知这个道理,怎么如今却不明白,何况徐福本是万死之罪,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徐福心甘情愿,死我一人换苍生安平,秦皇还有何可犹豫。”
徐福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我再次面临抉择,可惜这和我根深蒂固的道义完全背道而驰,秦一手从小就教我以善为本,徐福有没有罪我不知道,即便是有那也是千年前的事,何况我不是嬴政,将罪之事还容不得我定夺,在我眼中魏雍死千次不足为惜,可要牵连无辜的徐福,我怎么也做不到。
但是这的确是除掉魏雍最好的时间,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若是能在龙虎山了结所有的事,不过是对我自己还是这天下悠悠万民,都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我焦急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忽然想起身后的秦一手,我的对错和善恶评判标准都是他教我的,此刻我想知道他会给我什么样的建议,我转头去看秦一手,转身的时候太急促,身后的秦一手离我很近,我的肩膀无意中碰到他的身体。
秦一手居然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痛苦,手捂着胸双目紧皱,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我转身的时候力度并不大,何况他也非普通人,连忙担心的去问他怎么了。
我完全是处于担心和紧张,把手伸到秦一手的胸前,拨开他的衣裳,仅看了一眼我整个人彻底的僵硬在原地。
秦一手还没来得及遮挡的胸前一个淤青的掌印赫然于我眼前。
那不是普通的掌印,因为以秦一手的道法修为,能在他胸口留下这样印记的人寥寥无几,我脑子里突然有些混乱,能伤秦一手的人我数都能数出来,不过很巧合的是,几天前越千玲在形势危急的情况下激发了她身体中芈子栖的法力,打伤了潜入我们房间的人。
根据越千玲她们的描述,越千玲的掌印也应该是伤在秦一手这个位置,从我来到这庭院后,秦一手说话很少,我一直认为这至关重要的玄门比试让他全神贯注,现在才明白是因为他胸口的伤。
看的出这一掌让他伤的不清,即便是多说一句话的气力都没有,我思绪混乱的抬起头,此刻我已经不关心魏雍的生死,我只想听秦一手给我一个解释。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我发现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眼神,他漆黑的瞳孔向无尽的深渊,我轻易的就淹没在里面,深邃的眼神透着我从来没有察觉过的皎洁,等我想开口问什么的时候。
我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庭院的石墙上,我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身体已经无法移动丝毫,断裂的肋骨应该就插在我心肺之中,丝毫的动弹都会撕心裂肺。
我用手艰难吃力的支撑起身体,不是为了逞强,我只是想确定这一掌打伤我的那个人,我已经无法开口说完,一张口就是满口的鲜血涌出,我咬着牙才能抬起头。
秦一手还是捂着胸口,七煞剑指决被他掐在手心,他很平淡的看着我,让我想起他断我指头时候的表情,和现在如出一辙。
只是如今的秦一手我已经完全看不懂,那不是我认识和了解的那个人,或者说我从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透过我最相信的人,我甚至毫无防备的去面对他,以至于他可以轻轻松松击中我致命的要害,而且这一掌他没有丝毫的留情,他应该是伤的太重,难以运用全部的道法,否则我相信他一定不会保留丝毫。
他是想用道法碎我心脉,他本可以做到的,不过我解开越人坟里的法力封印,我身上有护身法界的事或许秦一手没有料到,否则我现在应该是地上一具尸体。
但即便如此我的伤已经太重,徐福都惊讶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回头去看我,他和魏雍斗法,而他本身也虚弱不堪,被我这么一分神,制约控制魏雍的法力一松动,魏雍立刻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双手持昊穹剑全力攻出,徐福抵挡不住,手中金色符箓被剑尖穿透,法力被破自己深受其害被反噬,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震飞出去。
徐福就躺在我不远的地方,气若悬丝命在旦夕,可还是向我爬来,试图从地上扶起我,眼睛看着秦一手,嘴角蠕动半天才艰难的问出三个字。
“为……为什……么?”
这也是我想问的,我已经不在乎输赢,不在乎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都不在乎,我只想听见秦一手给我一个解释。
秦一手面无表情眼睛中流露着我看不懂的眼神,声音和陌生和疏远。
“我教会你很多事,可是有一件忘了教给你,今日就算我教你最后一次。”
我说不出话,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伤我的人是他,确切的说是想要我的命,我扶着石墙颤巍巍的站起身,我听不见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我只听见心碎的声音。
秦一手冷冷的看着我,沉默了半天淡淡的说。
“华山险,人心更险,冰霜薄,人情更薄!”
我不相信这是从秦一手口中说出来的话,我只想他随便找一个理由来搪塞我,哪怕是编造一个骗我也好,可他没有,他很从容的承认让我那一刻心彻底的一片冰凉。
他断我一指我没恨过他,即便如今他想断我的命,我还是没有丝毫怨恨,我只想要一个解释,一个理由,一个让我相信养育我二十几年的人处心积虑想害我的理由,否则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也不会闭眼。
魏雍收起昊穹剑到现在脸上还是写满心有余悸,气喘吁吁的走到秦一手面前,他们本是该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却极其自然的站在一起,而且我发现魏雍在秦一手面前忽然变的恭敬。
“您也真能等,若是再不出手,我怕是要被徐福耗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