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长安的位置,朗声说道:“最迟在九月份,你们就要进入长安。”
微微顿了顿,刘鼎沉静的说道:“你们将是第一批进入长安的军队。”
葛从周等人的脸色,顿时明亮起来。
没有比这个行动,更加能够表示刘鼎对他们的信任。
他们已经进过一次长安,那是在中和元年的春天,春寒料峭,他们就出现在了长安的街道上。那时候的长安,令他们着迷,令他们兴奋。他们脚下所踩的土地,乃是大唐帝国的神经中枢,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壮丽的城市。站在这里,他们可以仰首呼啸,宣泄对全天下的激情。然而,两年的时间过去,他们却又不得不离开了长安,令他们感觉到深深的失落,深深的遗憾。
在离开长安的数年,他们其实也在反思,为什么他们能够进入长安?为什么他们又不得不撤出长安?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在进入长安的时候,做了很多的错事。其中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屠戮了长安城的所有居民,血洗长安。而第二大错事,就是被长安的繁华和壮丽给迷惑了,他们沉迷于长安的金银珠宝,沉迷于长安的华堂豪宅,沉迷于长安的醇酒美人,没有继续追击惨败的唐军,最终给了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朱温的叛变,和整个起义军的堕落也有着密切的关系。历史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往往是非常讽刺的。在那个整个起义军都基本堕落的年代,朱温反而是最清醒的。因为孟楷和他的矛盾,朱温连进入长安的机会都没有,他带着部队匆匆的从长安旁边擦身而过,到同州驻防。当长安城的起义军正在快速沉沦的时候,只有朱温的部队,还保持着相对较强的战斗力。
当朱温叛变,对昔日的兄弟举起屠刀,他们这些沉沦在长安城的人,才最终发现,原来醇酒和美人,是这样厉害的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对于孟楷和尚让来说,以前的朱温,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他们在长安沉沦了两年之后,吃惊的发现,他们已经不是朱温的对手。于是,下场早早注定了,他们只能急匆匆如丧家之犬一样的逃离了长安。
刘鼎仿佛也想到这个话题,这是一段每个幸存的起义军将士,都不能忘却的历史。只要回想起这段历史,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感觉到刺骨般的心痛。他冷峻的说道:“我必须提醒大家,进入长安容易,驻守长安困难,我可不想重蹈覆辙!过去的教训,已经是刻骨铭心,如果我们还要再来一次,就是天下最愚蠢的人了!”
庞师古毕竟已经在中牟和鹰扬军照过面,和鹰扬军的二号人物韦国勇还有过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经历,在外人看来,他和刘鼎的关系也稍微深一些。起义军在长安的这段历史,同样是他心中的痛。尽管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基层军官,可是已经预感到起义军要出事。结果,后来起义军果然出事了。现在,起义军再次进入长安,他和刘鼎一样,不想重蹈覆辙。因此,他沉声说道:“殿下,你对此有什么要求?”
刘鼎扫了所有人一眼,毫不迟疑的说道:“纪律!我必须强调纪律!”
“我们过去的失败,都是因为我们的纪律实在是太松散了!在金银财宝的面前,在华堂美屋的面前,在醇酒美人的面前,我们的军官,自身就堕落了。没有了威信,没有了尊严,没有了实力,我们的军官,就不能约束我们的士兵,放任自流,自生自灭,将会导致整个军队的堕落。”
“我对你们的部队还不是很了解,不知道你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也有足够的能力,掌握自己的军队。但是,我希望,你们一定要做到这一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是对一个勇士的要求。同样的,我对你们的要求还有一点,就是面对金银珠宝、华堂豪宅、醇酒美人,同样面不改色!”
“如果有人倚老卖老,不遵守纪律的,我会毫不客气的将他们都吊死!我们曾经是兄弟,正因为我们曾经是兄弟,我才不想大家走上绝路。我们的错误,已经让我们失去了太多的兄弟,刘方翼大哥不幸遇难,我也差点遇难。家父、尚让、孟楷,他们全部都死了,这就是我们犯错误的代价。”
葛从周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一丝丝的难色。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部队,即使在剔除了那三千多人以后,在剩下的官兵里面,也有相当部分的官兵,对烧杀抢掠是最精通的,也是最积极的。如果没有了烧杀掠夺作为**,他们的战斗力,至少要下降三成。他们不是不知道烧杀抢掠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可是为了维持部队的战斗力,他们不得不默许这样的事情。只要不是闹得太过火,他们一般是不会禁止的。
然而,刘鼎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他冷峻的说道:“你们不要担心,主要是看你们各级军官的表现,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们自身做好了,下面的官兵,就没有人敢犯天条。就算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触犯刑律,你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对其进行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