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横了李嗣源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却阴冷得好像是光启三年的冬天。
李嗣源到嘴的话,就缩了回去。
他明白,李存孝已经跟刘鼎铆上了,绝对不会听他的劝说的,与其两人反目成仇,还不如如实上报李克用再做决定。他只能如实反映李存孝的情况,至于如何处理,那就是李克用的权限了。
从军事的角度来看,现在正是鹰扬军最脆弱的时候,他们的部队刚刚进入长安,物资和武器装备都没有补充完成,长安周围的防御体系,也没有完成。在潼关到长安的道路上,鹰扬军部队一字排开,摆成了一字长蛇阵,正是突厥骑兵各个击破的最好机会。李存孝的选择,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尽管他非常桀骜不驯,可是军事才华,在突厥人里面,却是名列前茅的。
李嗣源知道李存孝的想法,是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挽回自己的名誉。李存孝是非常要面子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一点点的污点。然而,正是刘鼎,让他的生命,出现了两个污点。一个是在颖水边上,李存孝没有杀死刘鼎。一次是在中牟,李存孝被刘鼎从城上掀翻下来,差点死于非命。
他也知道李克用对李存孝的想法。
他李嗣源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除了带兵,在关中谋取利益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李存孝,不让他有过分嚣张的举动,尤其是这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情形。
李克用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反常了,反常到令李嗣源也有点惊恐的感觉。在稳定了云州以后,李克用还是没有召回张敬全,而是继续让他在当地担任小小的县令。不少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李克用不召回张敬全,讨论反思王满渡决战失败的原因,而是继续冷藏张敬全。
这个道理,李嗣源还是明白的,好像是当初袁绍兵败官渡,回去就将田丰杀了一样。主上容不得比自己聪明的人,那样的人活在世上,只会衬托自己的愚蠢。幸好,李克用还没有杀张敬全。
刘鼎发动的这个政变,正好是在过年的节骨眼上,周围的突厥将领,听说李存孝要南下,都情不自禁的看了李嗣源一眼,希望李嗣源能够出面阻止。这次李克用调派给李存孝的,都不是李存孝原来的部下,他们固然崇拜李存孝,可是也知道,李存孝这是违抗李克用的意思,贸然南下,天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打了胜仗还可以将功赎罪,可是如何打了败仗呢?万一李克用不好意思直接出发李存孝,他们岂不是做了替罪羊?
刘仁恭却希望李存孝违抗李克用的意思,一意孤行,南下找刘鼎的麻烦,这样李克用对于李存孝的容忍程度,极有可能到了爆发的边缘,于是有意无意的说道:“鄙人听鹰扬军的人说,打虎将虽然名声在外,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当初刘鼎手下留情,打虎将已经烟消云散了。鹰扬军还说,什么打虎将,打苍蝇还差不多……”
“嘭!”
话音未落,这边一堵矮墙就被李存孝踢倒了,尘土飞扬。
李存孝明知道刘仁恭是激将,却也深深的被激怒了。
他一生的英明,就毁在刘鼎这两个字上面啊!
不杀刘鼎,誓不为人!
刘仁恭心底下冷笑,暗道你李存孝除了一腔的武勇之外,还有什么?
果然,李存孝一怒之下,当即带着所属万余名骑兵南下。
李嗣源想要阻止,却又阻止不了,只好派人向李克用报告,同时带领骑兵跟随南下,以防止李存孝出现意外。现在的突厥人,的确经不起再一次的重大损失了,他不能让李存孝拿突厥人的精锐去碰鹰扬军的石头。如果李存孝莽撞行事,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制止的。
却说那边李昌符,好不容易才逃出长安城,急匆匆入丧家之犬,逃向武功,由于他出逃很急,故李昌符显得十分的狼狈。
其实,从外貌来看,李昌符一点都不凶恶,相反的,李昌符外貌是相当清秀的,不像是武人,反倒是像文人。事实上,李昌符的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诗人,给后世留下不少的诗篇。用后世的话来说,他是枭雄里面写诗写得最好的,是诗人里面杀人杀的最多的。
听说刘鼎进入长安,李昌符就竖起了十二个耳朵,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密切注意自己周围的动静。当他听到嘟嘟嘟的海螺声响起,加上鹰扬军的大喊大叫,李昌符马上判断,杨复恭肯定是出事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管杨复恭的下场如何,李昌符立刻带领自己的部队逃出长安。
他深知鹰扬军很快就会追来,所以喝令部下拼命似的赶路,即使跑死战马也在所不惜。
果然,不久以后,鹰扬军骑兵就追上来了,他们好像疯狗一样的咬住凤翔军,死死不肯放手。
两军从咸阳附近开始,就一直处于交战的状态,中间不断有凤翔军倒在鹰扬军骑兵的刀下。鹰扬军骑兵的标枪和短柄飞斧,相当的歹毒,只要凤翔军的速度稍微放慢一点,后面的标枪和短柄飞斧,就好像蝗虫一样的覆盖过来,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