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2 / 2)

东唐再续 云无风 6594 字 14天前

“可否代我向皇上转告,给我也娶一位大唐公主。”朝会完毕,可突干对接待他的中书侍御史李元绂说道。“哎呀我的大帅,您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我大唐只认御赐国姓的大贺李氏。您这要求,我无能无力。”李元绂一口回绝。可突于大帅见唐朝君臣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咽不下这口鸟气,又生了反心。一回松漠,他就把都督李邵固一刀咔嚓。这一回他再没立大贺一系,而是改立了遥辇氏屈列,率部投奔突厥,再也不奉唐朝号令。从此,契丹政权转入了遥辇一系手中。那么唐朝如何处理这次突发事件呢,还会对这位桀骜不驯、屡次反叛的契丹大帅姑息吗?

不出所料,可突于再次反叛,令唐朝震怒。尤为让唐廷不能容忍的是,可突于走时还把奚族部众裹挟大半。成为光杆司令的奚长李鲁苏,带着两位唐朝公主狼狈地逃到长安。

玄宗急诏幽州长史赵含章率部征讨,接着又诏单于大都护忠卫李浚统十八路总管兵大举进剿。开元二十年(732年)三月,唐军前锋赵含章与可突于狭路相逢。可突于见唐军锐气正盛,也不接战,佯装败退。赵含章不知是计,紧追不舍。突然可突于伏兵四起,唐军顿时大乱,眼看败局已定。这时唐将乌承玼半路杀出,方才解得主帅之围。数日之后,唐将李祎率大军赶到,唐军合兵一处,兵势大振,可突于招架不住,向北遁去。

第二年,可突于从突厥借来兵马,卷土重来。三月,可突于与唐军在都山脚下展开厮杀。正当两军难分高下之时,唐军属下四千奚兵却临阵哗变,致使唐军腹背受敌,苦战过后,六千唐军壮烈殉国。玄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把大将张守珪调来对付可突于。张守珪戎马一生,端得是一员良将。他一来,果然不负众望,扭转了战局。可突于与张守珪交手,屡战屡败,家底越拼越少。经过一年持久战,可突于的部队被拖挎了。到了开元二十二年(734年)冬天,可突于人困马乏,有些坚持不住了,便遣使向张守珪请降。

接到降书,张守珪派秘书王悔前去接洽。到了契丹人营地,王悔心中暗乎上当。原来可突于并非真降,只是缓兵之计,意欲拖延时间,之后投奔突厥。好个王悔,真不愧是一位孤胆英雄,在杀机四伏之中,恁是闯出一条生路。他闻听蜀活部首领李过折是大贺后人,与可突于素来不睦。他计上心来,与李过折秘密会晤,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夜里,当可突于还在睡梦之中时,李过折给他来个一锅端。

可突于被搞定后,唐朝封李过折为北平郡王、松漠都督,统帅契丹各部。大贺氏复辟,唐朝算是恢复了对契丹的统治。然而李过折资质平平,难当大任,再加上他阴谋杀害可突于,人们对他极不信服。正如耶稣所说:凡动刀剑的,必死于刀剑之下。李过折的都督宝座还没有坐热,可突于的同党耶律涅里就发动兵变,让他的脑袋搬了家,最惨的是被涅里尽屠其家,可怜大贺氏一百多年的基业就这样划上了句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突于和李过折白忙活了一场,到头来却让涅里捡个大便宜。

此时,各部落的酋长们个个拥兵自重,摩拳擦掌。在这种情况下涅里表现的非常明智,他夺权以后,心里很清楚,知道自己难以服众,搞不好还得赔上性命。权衡利弊之下,他“让阻午而不肯自立”,以退为进,把遥辇氏搬出来做可汗。遥辇氏在契丹素有人望,是可突于树立的标杆。遥辇氏的迪辇俎里又是八部统帅,是个实力派人物。推他出来名正言顺,谁也不敢说三道四。而他作为拥戴可汗的大功臣,大权独揽,挟可汗以令酋长。进则可称君王,退亦不失诸侯。这一招非常高明,既掌握了实权,又稳住了镇角,同时堵住了话柄。在权力诱惑下,能如此进退自如,实非一般人物所能为之,想来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说不定他背后那个人正是汉人的落弟秀才。当然这也是形势使然,是诸种力量妥协后的产物。

经过长期的战争,契丹部落离散,人口大减,八部仅存五部。局势稳定下来以后,涅里立即着手整顿和重组部落,新八部为迭剌(旦利皆)、乙室、品(频没)、楮特、乌隗、突吕不、涅剌、突举。通过这次资源分配,涅里将契丹的精兵强将都整合到自己家族统领的迭剌部,从而牢固树立了个人班底。

同时他又划分了贵族世系,父系氏族三耶律分为七,母系氏族二审密分为五。在这次调整中,他将大贺、遥辇析为六,而世里合为一,大贺、遥辇被大大削弱,而世里则一家独大。经过他这一系列改革,世里家族统辖的迭剌部成为八部中最强的一部,权力进一步得到巩固,基本上架空了可汗的权力,成了契丹事实上的统治者。

稳固了地位之后,涅里参照唐与突厥的制度,结合本族的实际情况,“置官属,刻木为契,穴地为牢”(《辽史·营卫志》),建立起的日常组织制度。这样,契丹国家初具规模,契丹历史进入了汗国时代。

第214章 秦王之尊(廿二)

长安,东郊。

这一日龙旗招摇,龙幄飞扬,百官肃肃,天子郊迎。

大唐天子李晔冠冕加身,立于道中。此时正掌控长安城的左羽林大将军李筠陪侍其侧,面色端肃,看不出半点异状。

忽的,百官中开始出现些许低语之声,目光齐齐往东望去。却见东面官道之上走出一支大军,旌旗舞动,骏马连绵,顶头有代天征伐的大纛。

紧接着迎面而来的则是“陇西郡王李”、“关中四面行营都统李”、“中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护国军节度使李”……

随着大军越来越近,文武百官也都紧闭其口,纷纷肃然相对。左羽林大将军李筠忽然摆一摆手,临时充作天子仪仗的左羽林军迅速变阵,让开道路,分立四野。

东来那支大军前军之中,一匹身披玄色马铠的骏马在马上骑士的操控下越众而出,众人得见马上骑士模样,均不禁心头一赞。

只见那骑士身着顶盔贯甲,一身玄黑,腰间挂着一柄朴实无华的冷锻横刀,马上挂着雕弓箭囊。那模样当真是英气勃勃,俊容无双。

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左手高持的天子旌节。

众人正心神摇曳之际,那骑士忽然翻身下马。与此同时,他身后又有一骑飞驰而出,马上魁梧的骑士下马更快,百官尚未看清他的动作,这骑士已然跪倒旌节面前,双手向上平托。

持节骑士双手递过旌节,放在魁梧骑士手中,然后取下头上的兜鏊,朝天子李晔走去。众人如何看不清,此人正是大胜归来的朝廷中书令、右相李正阳!

众人正各怀心思地琢磨李曜会如何面对这一幕,却见李曜快步行至天子近前,尚未待挤出一脸笑容的李晔说话,已然俯身下拜,双手高递,呈上一物,口中朗声道:“臣李存曜,奉圣命代天征伐,今赖祖宗庇佑、陛下洪福,文勤武勇,三军用命,得胜归来,特缴兵符,请陛下验明。”

此言一出,莫说李晔,便是文武百官,也齐齐震惊。

李曜竟然玩出了上缴兵符这出戏!

须知大唐开国初年,行军大元帅出征归来,的确是要上缴兵符的。可自从安史之后,中枢渐渐失威,天下节镇日多,父死子继,莫由君意,如今李曜虽是朝廷右相,可他手中的这支大军,却全然都是河中镇兵,何时需要向天子上缴什么兵符了?

既然如此,这缴兵符之举,便只能看做是做个姿态。然而即便只是做个姿态,这姿态也太惊人了一些!倘若李晔此时当真接过这块象征着河中节度使领兵大权的兵符……

李晔果然呆了一呆,虽然眼馋,却哪里敢要?挤出笑容,用发涩的喉咙道:“爱卿奉旨出征,如今凯旋归来,乃是中枢威立、天下振奋之大功臣,况且凤翔战事未毕,这兵符如何能交?朕意,还是由爱卿收着,待日后四海升平,再论此事不迟。”

李曜面色平静,恭敬地道:“既是陛下信任,委臣以讨贼兴复之责,臣身为宗室贵胄,又为朝廷宰执,敢不尽心竭力,已报圣人恩遇?”

李晔心中苦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半点,亲自上前扶起李曜,还不得不一脸关怀地道:“国朝不宁,天下多事,若非爱卿坐镇中枢,朕心中何言安畅?此番东征西讨,往返奔波,实是辛苦了爱卿,爱卿如今乃我大唐梁柱,千钧重担,俱在卿肩,可不能有半分疏忽啊……来,爱卿,且与朕同车而入!”

李曜连忙辞谢:“圣人云:君君,臣臣。臣下纵有微功,焉能与君王同乘?请陛下登车,臣愿为陛下执缰御之。”

周遭高官又是一惊,却听李晔朗声一笑,执手把臂拉过李曜往天子御驾走去,口中道:“朕既然是君,君之命,臣安当推辞?来,卿与朕同乘,若再推辞,朕可就只能为卿家牵马执缰了。”

李曜左眼微微抽搐,忙道:“臣惶恐……臣……”正说着,却已被拉至御车边。李晔面露笑容,伸手虚引:“爱卿,请。”

李曜轻轻一叹,似是无可奈何之下做最后坚持,微微躬身,语气坚决:“陛下先请。”

“哈哈,好,就依爱卿。”李晔举步登车,朝李曜招了招手。

“请陛下稍候。”李曜却不着急上车,轻轻转过身来。文武百官皆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他不言不语地看着左羽林大将军李筠,似乎有话要说。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情绪,也不知是惶然,还是兴奋。

李筠面无表情,举步朝李曜走来,一步,一步,稳健而沉肃。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感觉到一种箭拔弩张,这莫非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仆等奉右相钧令平乱,幸不辱命!”

万众瞩目之下,原以为是一场势必当庭见血的龙争虎斗,谁料结局竟然是李筠直挺挺地俯身下拜,双手呈上左羽林军鱼符!

李曜似乎根本未曾听见文武百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只是平静地道:“将军辛苦了,凤阁鸾台稍候会为将军叙功,至于左羽林军鱼符……仍由将军领受。”

“谢右相。”李筠没有半句多话,起身收好鱼符,安静地侧立一旁,丝毫也未曾留下任何“长安掌控者”的气势。

一名身量魁梧的年轻将领从一干武官内越众而出,快步上前,与李筠方才一样,朝李曜双手呈上鱼符数枚,同时跪倒在地:“河中火龙骑副兵马使元行钦,奉右相钧令,代掌南衙宿卫各军,今已事毕,特缴鱼符,请右相查验。”

文武众官望向李曜的目光顿时又多了三分敬畏,原来……根本不会有什么猛龙过江,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全是右相早已设计好的!

有李筠为先,众人原以为李曜也会如方才一样,让元行钦“仍由将军领受”鱼符,谁料李曜却一个一个从元行钦手中拿过鱼符查验,然后道:“鱼符无误,元将军入列吧。”

元行钦无视百官诧异的目光,起身回到武将队列当中。李曜则转过身,将鱼符交给为他持节的那魁梧将领,道:“某既为中书令,乃国朝首相,这南衙诸军都头此时又尚未选定,那其鱼符便先由本相保管了罢。朱将军,代本相收好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