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1 / 2)

嘉元帝待自己的这位长子,甚至连宠物都不如。不过是空闲时看你乖巧,象征似的爱抚两下。

对于最为重要的继承人培养,反倒是抠抠搜搜,几度拖延。

他为太子规划好的路,便是幼年时期做诸位殿下的挡箭牌,再一点点养废这个长子,以免威胁到自己的大权。

若贺之年资质平庸,自然有理由早早废掉太子。可偏偏贺之年不傻,早便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疯魔,他暴虐,他喜怒无常,他胆大包天,都好像是一只困兽的挣扎,永远徒劳无功。

可偏偏最为讽刺的是,在这山重水尽的时刻,他的小主子反倒寄希望于陛下的最后温情……

曹双喜不忍打碎主子最后一丝希冀,伸手扶着贺之年到了太极宫。

行至半途,贺之年忽然回头看了看二人来时的方向,果见身后一片空荡。

“本宫长至志学之年,出行途中,从未如此孤单过。”他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对着身边唯一的大太监曹双喜感叹世态炎凉。

“殿下,若是人心不纯,既是被簇拥前行,又有何用呢?”曹双喜倒是看得极开。

贺之年有些意外,这个素日不爱出声的大太监,竟有如此见地?

“你说得对,这些年,单单是淑贵妃派来的探子,本宫就不知道打死多少。如今这些人终于没了,反倒是好事。”

当下的重点,是挺过今日这一关。

“京郊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回殿下的话,物件已尽数转移,绝无痕迹。”

“你做的不错。”

贺之年心中很清楚,杨家,夹金山,宣武门,林林总总的事情,在父皇心中都比不上那消失的三百万两。

今日踏进太极宫的大门,他必然会被问到藏银之地。

只要自己咬死不说,最起码能保住性命。待到风声过去,那三百万两就是自己东山再起的政.治筹码。

若是真的听了威逼利诱,拱手让出那三百万两,他就彻底变成了任人宰割的肥肉!

贺之年深吸一口气,正正狼狈的衣袍,抬脚跨入了偏殿。

他恭恭敬敬地低垂着头,安分地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跪礼。若论礼仪与虔诚,直教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只是叩拜过后,上方响起的叫起声让他猝不及防。

面色苍白的少年一抬头,便瞧见淑贵妃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这位毕生死敌,正亲热地与他的父皇坐在一处,笑吟吟地对他开口:“太子殿下起身吧。”

“太子殿下”四个字她咬字尤为清晰,一字一顿之间,透着讽刺。

淑贵妃坐正了身子,确保自己居高临下地对着下方的贺之年,再次开口戳刀子:“陛下也是一下子气得狠了,本宫替你求了半天情,这才为太子殿下求来了一个觐见的机会。您快快老实交代吧,莫要再让陛下生气。”

她故作大度的语气,落在贺之年心里,却是毫不掩饰的炫耀与讽刺。

他身为东宫太子,不仅被一个妃子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跪礼,就连见自己父亲一面,都成了对手的施舍。

少年苍白清瘦的脸渐渐垂了下去,风眼里没了初初进来的那些光彩。明黄衣袍之下的身体微微发抖,一天不曾进食的胃不合时宜地叫嚣起来。

他强忍疼痛,膝行两步,规规矩矩地跪在嘉元帝脚边,无声地期待自己的父亲开口道一句平身。

可嘉元帝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他毫不掩饰的斥骂:“孽障!”

各种粗鄙的话依次向他身上砸落,滔滔不绝之多,竟不似一位帝皇。

贺之年听着父亲如同泼妇一般的斥骂,心脏一点点冷却下去。

他再次弓身行礼,以额触地,好似这般便离父亲的怒气远些。

“朕只问你一句,夹金山开挖出的三百万两白银,到底被你藏在何处?”嘉元帝骂累了,终于吐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贺之年恍若机械,背出自己早已想好的答案:

“儿臣不知。三百万两白银数额巨大,又来路不明,儿臣怎敢私自昧下?”

“唐公明,杨令仪,一个一个都相继咬死是儿臣的错。可自古断案便不可听信一面之词,父皇为何不听听您的亲生儿子说些什么呢?”

“若是凭空诬陷我其他事倒还罢了,”他抬手看了一眼淑贵妃,“可偌大一个三百万两的帽子扣下来,您就是打死儿臣,儿臣也拿不出来银子。反倒如了有心之人,离间我们父子亲情的恶意。”

嘉元帝眯起浑浊的眼睛,起身站在软榻前的踏脚上,使得贺之年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父子二人无声对峙了半晌,在淑贵妃有些不安的眼神和贺之年破釜沉舟的指控中,嘉元帝终于有了动作。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狠狠揣在自家儿子身上。

与上次在炼丹炉前纯属泄愤不同,他这一脚用了十分的力气,像是对着仇敌一般毫不留情。

贺之年一下子翻滚在地,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直觉五脏六腑都揪心的疼,本就不舒服的胃更好像出血了一般。

他强行压下涌至喉间的铁锈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嘉元帝这一脚下去,也是把自己累得不轻,在淑贵妃及时上前为他顺气回血之后,总算恢复了元气。

强忍住自己把这个倒霉孩子打死的冲动,他再次怒骂道:“你当朕是傻吗?蜀中,三司,甚至是你自己的属下,纷纷指证你的罪过,你却还在朕这里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