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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废太子薨逝

“哈哈哈哈, 好,好啊。”长信宫内,嘉元帝抚掌大笑, 欣慰地拍了拍孟老尚书的肩膀。

“孟卿果然没让朕失望, 这三百万两到底还是被追了回来,朕那摘星楼, 是建也得建, 不建也得建。”

修道长生的梦想对他来说,宛如被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引着他顾不得审时度势, 一味向前冲。

当论首功的卫大人因公负伤,老尚书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交差。

“微臣愚钝, 愧不敢当陛下夸赞。只是……这太子殿下, 该当如何?”

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又坐在太子之位上, 就算他此次犯下这般大罪,被抓了个人赃并获,也不是他们这样的老臣可以审判得了的。

长信宫内的空气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嘉元帝的笑僵在了嘴边上。

沉默的帝王到底狠心, 挥手唤来如影子一般的吴全德, 声音好似毒蛇吐信, 嘶嘶作响, 惊得人一身冷汗。

“依照先例,做的干净些。”

老尚书听得这一句, 真是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握在身前的笏板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窥知这般父子相残的皇室秘辛,他还要不要脑袋了。

可吴全德显然是见惯了这一套, 丝毫不惊讶,维持着自己一贯嘴巴严实的做派,利落地行礼退下,领着人悄没声地往东宫去了。

孟大人实在心颤于嘉元帝的狠辣,那可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把把把废太子逼到了这般田地,竟还下得去手去取他性命?

圣人曾说为君者,当为万民之父母。

陛下这般做派,着实让他这个老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心。

……

东宫偏殿之内,贺之年一身血衣,狼狈地躺在床上。

宫中人人最懂得趋利避害,他落至这般田地,自然不会有人为他请一位大夫治伤,就连衣食也无人照料了。

罢了,罢了……

他还讲求这些做什么,眼下,一切都落空。

这些年的苦苦谋算,终究化作一场罪有应得。

昏暗的偏殿里,幽闭的大门忽然敞开,刺目的光线引得贺之年不禁遮住了双眼。

吴全德带领两个徒弟,立在殿中,语气毫无起伏地捧着那杯鸩酒:“殿下,这是陛下的赏赐,奴才奉命给您送来。”

因着背光,那人的样貌恍惚不清,但贺之年凭着记忆,依旧认出,这是他父亲身边的总管太监吴全德。

他苦涩地笑了笑,该来的总会来。

这杯酒,似在情理之外,可早便在他意料之中了。

如今他这个儿子,既没有父子亲情,又没有利用价值,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听话,可不就要乖乖儿地离去吗?

贺之年拿未受伤的手臂支起身体,勉力坐了起来,想给自己留一个好一点的死相。

他的衣衫多被鲜血粘连,好多地方早已红到发乌,看起来极为狼狈,神色却从未有过的平和起来。

吴全德也不催促,瞧见他好了,这才捧着鸩酒上前,无声地盯着废太子伸出苍白的手指,取走了那杯酒,凝神去看杯中琥珀般的色泽。

“好酒。”

他感叹道,抬手缓缓把那酒盅送至嘴边。

“这是自然。”素来没什么表情的吴全德神色追忆,“当日您身边的曹公公,也是卒于此酒之下。”

“奴才特地给您换上这种,但愿黄泉路上,您还能再见见我那兄弟。”

毒酒入喉,发作的极快。

不过瞬息之间,五脏六腑都好似被灼坏一般,使得贺之年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口血来。

他吃力地扶住床柱,眼前一片血红,恍惚之间好似响起一阵吟唱之声。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意志濒临涣散的脑子试图坐着最后的运转,是在何处听到这首曲子,一时之间再也想不起来。

直到眼前白光大胜的时刻,那情景却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是幼年时期,他难得去看久居深宫的生母萧嫣。

那时在生母住处,还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坐在一树梨花之下,怡然弹唱着这首《聪明累》,似是瞧见了儿子的到来,急忙撂下琴弦,朝他张开了怀抱。

母亲,儿子这便来向你谢罪!

他的神志再也支撑不住,顺从地被拖入了永远的混沌之中。

……

吴全德如一只隐在黑暗之中的夜枭,无声地等待着废太子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