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临别(2 / 2)

大唐 荆柯守 2788 字 16天前

蜀地,在五胡时乱事相对较少,又得时时开拓,人口和田地都不可小看,只是由蜀中要进入关中,一定得经过汉中。汉中山势险要、秦岭阻隔。

“朕已传旨,吏部派遣官员治理各郡,兵部在各郡建折冲府,又设镇军,规模十五万,各将士都有赏赐,李靖为正三品宣威将军,赐银万两,为成都总官,驻于成都,宋法亮次之,转以训练蜀中兵甲,积蓄其粮,如此,汉中李唐,安能安乎?必驻重兵以防之,寡人知百姓苦,命李靖无需轻进,多以贸易,安抚百姓就可。”

“陛下果然是英明,如此一来,洛阳重兵,李唐必须在李阀在潼关驻扎五万兵力,而又必须在汉中驻扎五万军,各郡县和长安,预防河北又要驻扎重兵,李家的确难以动弹,能够征陇西者,兵不足十万,再难对陇西产生致命压力,陛下正是好算计。”跋锋寒出口说着:“而且陛下还不止如此吧,蜀道虽险,贸易不绝,李唐只占一边,无力封锁西秦薛仁杲通道,陛下大可以贸易易物,支持薛仁杲作战,以牵制李唐实力,坐山观虎斗。”

这本是这时突厥的国策,跋锋寒出身草原,自然一眼看穿,看的明白。

徐子陵这才明白,心中大凛。

杨宣凝微笑,他作事从来不怕说出,因为这就是阳谋,李阀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无可奈何,薛仁杲知道又怎么样,为了抵抗李阀,甚至统一关中,还不是必须高价向自己购买粮食和铁器?甚至不得不出卖陇西马匹。

甚至越知道的人越多,越是有利,这样人人知道大势所向。

“陛下,那不知解晖怎么样?”徐子陵问着。

独尊堡的解晖在巴蜀举足轻重,他和岭南宋家有姻亲关系,杨宣凝应该不会轻易处置吧?

却听见杨宣凝淡然说着:“解晖受惑于师妃暄和慈航静斋,抵抗我军,罪无可赦,除了解文龙,朕看在宋缺和宋玉华分上,饶他一命,算是留了条根,其它九族,男丁共二千八百四十六口,朕已下旨,尽斩之,女子无论高贱,尽为军妓官妓,为万人之轮。”

徐子陵“啊”的一声,那想得到杨宣凝如此狠辣,要知解晖身分尊祟,几是蜀地半个主人,现在却死身族亡,妻妾甚至女儿,全部变成妓女。

“宋缺没有话说吗?”跋锋寒如此问着,但是却毫不动容,若无其事,这种祸及亲族的不仁道手法,实在是这时代的常规。

“镇南王并无话说,如果他来求情,除了解晖本人,寡人倒还可法外开恩,只是他没有,朕也不会多事,恩,来,今日不说这些,过些日子,朕还要去巴蜀,见见朕的爱妃石青璇,来,二位各饮一杯就是。”

跋锋寒脸色不变,徐子陵木然,也自饮了。

如今,杨唐既有南方天险,又有惟南之富,现在再有蜀中,天下谁还能与其争锋?

等稍吃过,杨宣凝尽兴回宫,二人就告退,等船远去,徐子陵立在船尾,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他却像尊石像般纹风不动。

点点雨水,充满了整个天空,在雨蒙蒙的一片中,天街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只是稍远的地方全陷进白蒙蒙的水雾之中,为这洛阳第一大街增添了丰富的层次浓淡,有如一幅充满诗意的画卷。

跋锋寒说着:“杨宣凝的确已经达到了宗师,我刚才几次用气机试探,却都觉得深如渊海,难以度测,这种情况,只有我在当年毕玄身上感觉过。”

徐子陵凝望着雨茫茫的天津桥,强自笑着:“那你有没有和毕玄交过手?”

跋锋寒苦笑道:“若真交过手,我那还有命在这里?但是当年曾见过一面,而且,也等若交过了手,因为他的大弟子颜回风,给我杀了。”

说着,一双虎目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说着:“我看子陵还有心结,但是这世上只有强者才可称雄,其它一切都是假话。”

徐子陵皱眉说着:“若强者能以德服人,不是胜于以力服人吗?”

跋锋寒哂道:“强者就是强者,其它一切都是达致某一个目标的手段和策略而已,试看古往今来能成帝业霸权者,谁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杨宣凝作事,无论对草原上来说,还是参考以前你中原强者的例子,都已经算是仁厚了。”

徐子陵瞧了他一眼,见他目无表情,禁不住一阵心寒,说着:“那你为何和毕玄结恨?”

说着,二人踏上了水阶,上了岸,朝天津桥开步,雨点落在洛河和长桥上,水雾浓得化不开,路上行人躲避二边,看着雨点茫茫一片。

两人却毫不在意的雨中漫步,雨点带着一丝寒意,又就着一些醉意,使他们心中各有沉溺,不能自已。

跋锋寒说着:“突厥分裂,始毕是东突厥的大汗,突厥最重勇力,毕玄是东突厥第一高手,故在当地拥有像神般的超然地位,力压草原高手,一武一政分工而已,我族先被铁勒入侵的大军屠杀,余生者带着我为马贼,最后更被突厥军千里追捕围剿,只剩下我一人,因此毕玄派出首徒来对付我,为我所杀,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跋锋寒眼光向某地望去,又微笑的说着:“我族只剩我一人,因此对我来说,国家民族只是纷乱的来源,并无意义,它也不会恒久存在。”

手伸开,雨点变成一滴滴剔透的泪珠,又变成朵朵徐徐开放的花朵,冷笑的说着:“我现在只有一人一剑,只有先杀铁勒之第一高手曲傲,再杀突厥之第一高手毕玄,至于到底谁得了利,这与我何关?”

说到这里,他的脚步倏地停下,一家寺庙,敞开的大门正在眼前。

阵阵梵唱诵经之声,悠悠扬扬从里面传来,配合这雨点连绵天地,份外使人幽思感慨,神驰物外。

见得了跋锋寒冷笑,徐子陵心中亦涌起奇异无比的感觉,叹息的说着:“人世间的仇恨和恩怨,是否只是一种笑话?生命真是一场春梦。”

跋锋寒毫不客气的说着:“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我觉得你太容易受感染,似乎可以出家做和尚了,但是我看,出家未必清净,否则你师妃暄就不用来到这里,对不对?”

说完,也不等回答,哈哈一笑,手握剑柄,就自离开,连回首看也不看。

徐子陵顿时一震,徐徐望去,却见寺门口,还是男装打扮的师妃暄,仍是那飘逸闲雅的动人模样,只是带着一丝苦笑。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压下各种莫名的情绪波动,淡淡的说着:“师小姐是什么时候到?”

师妃暄别转娇躯,凝神打量他,叹的说:“我昨晚才来,却已经来迟了一步,想不到宁道奇已经去了。”

说着,师妃暄露出前所末见的凝重神色,问:“子陵刚才见得了杨唐皇帝?”

徐子陵突然之间有一点厌倦,说着:“是,他已经得了宗师境界。”

说完,他一一把刚才话题,对师妃暄说来,师妃暄听完,无语,美目瞥往雨雾,柔声的说着:“哎,雨下大了,想当年,我们就在雨中相遇。”

徐子陵陪她看了过去,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此二人并立,看着雨点落下,又在地上溅出水花,再过半刻,她又回过头来,对着他,眼神倏地变得复杂,似包含着无数一直隐藏在深心内的情绪,轻轻一叹,低声说着:“从何而来,复归何处,梦时不可言无,既觉不可言有。”

说着,她直踏入雨中,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灭在雨水尽头。

徐子陵望着她离开,对他来说,每当和师妃暄相处时,时间过的特别快,在这充斥着杀人或被杀的纷乱时代,人人疲于奔命的尔虞我诈,为利益不择手段,排斥异己。师妃暄就像淌流于人间世外的一道清泉,令他感受到生命的真义。

就在这时,足音从后方传来,他回首一看,却又是跋锋寒。

跋锋寒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徐子陵啊,我今日才发觉,你真是一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