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他, 他亦含笑望着她, 是他温柔眉眼里与生俱来的煦暖如春阳的浅笑, 澄澈的眸含着江南柔水深及千尺的情意。
这情, 柔至此,深至此, 猝不及防, 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去接受。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她会接近他吗,如果她不是洛摇光, 他还会欢喜于她吗。
这一刻洛摇光突然庆幸自己口不能言,才显得这沉默没有那么尴尬。
晏清毓抬手正了正她的发簪, 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点点头:“好看。”
一旁的妇人忙点头道:“这位小姐真是好看极了, 我在这儿卖了这么多年簪子, 她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的,和公子是真真的配。你们俩往那儿处一站,跟一对神仙似的。”
洛摇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晏清毓却坦然自若,笑道:“借店家吉言了。”
然后让洛摇光拽住了他的袖角, 缓缓地顺着人潮向前,但凡洛摇光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他便都买了下来,一时间糖人彩灯绢花便捧了满满一捧。
走着走着,只见前面有处地方人格外的多,晏清毓寻了个人问道:“前方是什么热闹?”
围观的路人答道:“是西域来的商人摆了个投壶的摊子,只卖箭矢,不卖货物,有几位公子爷不服气,拧上了,说非投到不可。”
“货物可有什么稀罕的吗?”
“自然是有,都是些西域的玩意儿,大楚不常见。”
晏清毓侧头问道:“可想去看一看?”
洛摇光寻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看看新奇,于是点了点头。
晏清毓便拍了拍围观路人的肩膀,拱手笑道:“这位兄台,在下今日想前去露两手,讨一讨意中人的欢心,可愿行个方便?”
周遭围观群众见这男子彬彬有礼极为和气,女子跟在后面羞羞答答,一时心有好感,也有成人之美的品德,便友善地哄笑着把两人送到圈子里面去了。
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西域人站在摊边,地上罗列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有宝石项链,有琉璃杯子,还有怀表,都是大楚还不普及的工艺品。
别的倒还好,洛摇光只一眼相中了那只怀表,要知道古人抬头看看日头就能估时间,或者看日晷,可是她都看不明白,每日全靠人工报时。
于是她拽了拽晏清毓衣袖,指了指那块怀表。
“想要?”
点点头。
“好。”
旁边几个已经砸进不少钱的公子哥儿见状说道:“这位兄台,那块怀表可是要十二连中啊。”
“无妨。”晏清毓笑了笑,“意中人想要的,在下哪有不赢之理?古有掷千金换美人一笑,今晏某掷万箭博佳人一悦,想来也会是佳话。”
也得亏洛摇光说不出话,否则她定然要好生臊一臊他,平日里比谁都正经,如今怎得骚话一套一套的。
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善意的起哄,那几位公子哥儿见状也不继续投了,把位置让了出来,拱手道:“兄台好福气,有如此佳人,若我们哥儿几个能得如此佳人鼓励,想来今个儿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了,你且为我们出口气啊。”
晏清毓点点头:“承蒙各位美言了,店家,取十二只箭来。”
“二钱银子,公子请。”这西域人一口汉话倒是说得溜。
晏清毓付过银子后,便站到了指定的位置,离箭壶大约有一丈远,壶口也较平日里的壶口窄上许多,也难怪那几位公子砸了许多银子也不得。
这二钱银子着实说不上贵,这摊间许多物什都价值十倍不止,是以才能引得人来投注。偏偏又比想象的难上许多,往往难以连中,但是想到已投了二钱银子了,不能白白投了,便又来一轮,于是投进去的钱便越来越多。
这西域人倒是做得一手好生意。
晏清毓心里笑了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拿起一支箭,轻轻一抛,中了。
又拿一支,一抛,中了。
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第十二支。
众人还未看明白,窄窄的壶口便已经挤满了十二支箭,晏清毓只拱拱手:“承让,还劳店家取了那怀表来,好让在下赠予佳人,以博一笑。”
仿佛一切只不过是喝了杯茶一样简单,方才投了几十两银子折腾了一两个时辰的公子哥们目瞪口呆:“兄台,练过的?”
那西域人也似是有些惊讶,但倒也心甘情愿地把怀表送了来。
晏清毓接过怀表,淡淡说了一句:“无甚,君子六艺,无一不通罢了。”
然后便带着洛摇光离开了,留下一众人纷纷议论,此后好几年的盛安七夕灯会都传着这么一段佳话,讲的事一对神仙模样的公子小姐,说那公子为了博得小姐欢心,大杀四方,赢下了全部彩头赠予小姐。
有年轻些的人问道:“那公子小姐后来如何了?”
人们却摇摇头,只道不知。
回程时已是月明星稀,本就不算宽敞的马车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晏清毓问道:“今日可还开心?”
点点头。
“开心便好。今日七夕,本是女儿乞巧盛会,只是你不便出席,我恐你一人寂寞,便想着带你出来透透气。”
洛摇光想了想,拉过晏清毓的手比划道:若我今日不来呢。
晏清毓笑笑:“若你不来,我便等你一夜,若一夜也未来,我便明年七夕再等一夜。不过所幸,你来了。”
洛摇光嗔怒地扔开他的手,头转向窗外,不再去看他,她怕自己再看一看,便沉沦了。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明明原文里都拿着虐女主的剧本,怎么这一来,一个二个全赶上苏撩宠了,是她写文的姿势不对,还是她穿书的姿势不对。
她瞧着窗外的夜色,听得晏清毓继续缓缓道:“摇光,我等你,却不一定要你来,你可明白?我等你,是因为我愿意等你,你来了我很欢喜,你不来我却也不会怨怼。我一直以为时间还很长,长得我可以看着你从一个小丫头长成如今这般模样,长得我可以等我功成名就再告诉你我的心意,可是你昏睡的那几日,我突然明白,人之一世如此短暂,若有的话不说,可能就是再也无法与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