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委会行事嚣张,从上到下都像脱缰的野马,法律被践踏的不成样子,全国各地那种强抢民女的事儿发生的可不止一件两件,就害怕他走后,发生点儿什么,到时候鞭长莫及,后悔就真来不及了。
葛青就道:“你以为你大哥是个简单人?那你就太小看他了,他和赵建军现在穿一条裤子,在咱这地界,也是一号人物了。我的顶头上司对长原公社的赵建军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就想把手伸到那里去,但是连派几个人都折在那里了……”
李佐国附耳过去,小王识相的拿起茶壶出去倒水,葛青才继续道,“你不知道,这苟得富有个妹妹,是我们主任的小老婆,这小子算是我们主任的小舅子,所以他才当了长原革委会副主任,赵建军不动他,除了这个方面的原因在,也是因为这个人虽然有些张狂,但是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所以这事你找我倒不如去找找赵建军。”
听他这么说,李佐国摇了揺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是苟得富不是不清楚我大哥和赵建军的关系,他仍然三番两次托人上我家提亲,我看他要不是过于张狂,就是手上有足够翻身的筹码,多半是后者。”
葛青神色一凝,李佐国又不动声色的抛出一个橄榄枝,“你也知道革委会是一摊浑水,如果我能把你从这摊水里捞出来……”
“当真?”
李佐国:“当真!”
“如果能顺利脱身,我葛青跟你干了,他娘的,憋屈!”李佐国就看见葛青红着眼眶闷了好大一杯酒。
葛青也没问李佐国要用怎样的方法把他从那摊浑水中捞出来,他信任李佐国,无条件的信任,哪怕过了十几年,还是像以前那样的放心的后背交给他。他是军营里出来的铁血汉子,看着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欺负老百姓,欺负学生,他这心里难受,又不能做点什么,整天就靠着酒精麻痹自己。
“行了,喝这点酒可以了,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老娘该念叨了。”
小王把车开到国营饭店门口,饭店经理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着他们坐上车走远。李佐国又吩咐小王先把葛青送到家里,然后才驱车回家。
葛青在家里闷头睡了一下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婆和娃几块钱,让他们都出去看电影,然后他一个人在家锁了门,扒开炕边的一块砖,从里头摸出个油纸包,揉着宿醉的脑袋去了他顶头上司牛大炮家里。
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走到牛家墙根底下,他先摸了块石头扔进去试探。
“谁啊?”是个女人的声音。
然后才把那油纸包扔进去。做完这一切,他飞快的溜进巷子,七拐八拐的不见了人影。
他上司姓牛,上过战场打过鬼子,是条汉子,解放后不是倡导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嘛,那时候很多人都离婚重娶了,他也想赶个时髦换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奈何家里有头胭脂虎,而且脾气太大,一提离婚这事就要上吊,他老娘在上头压着,他也不敢逼死发妻,这婚就没离成。
前些年,借了这场运动的东风,人家一跃成为了县里炙手可热的实权派人物,春风得意,有些心术不正的女人贴上去,他是来者不拒,能睡得都睡,还用手里那点子权力强迫过几个女学生,县里人还给他起了个浑名,叫什么牛大炮,只要是长的漂亮的,他都无差别攻击。
苟得富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走了色贿的路子,把自己后妈生的妹妹灌晕了送到了牛大炮的床上,给自己混了个官做。
他妹妹失了身,不知道咋想的,也没闹腾,安安静静的提着个小包袱搬到了牛大炮给她准备的房子里头,大门不住二门不迈的做起了人家的小。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正是招人稀罕的时候,牛大炮疼这姑娘的很,钱和票没少给,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都呆在人家哪儿。
今儿放假,牛大炮一准去钻小老婆的肚皮了。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偏偏有些男人不信邪,非要拈花惹草,牛大炮老婆对丈夫的风流韵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丈夫每月的挣得钱得拿捏到她手上,现在呢,丈夫身份水涨船高,拿回家的钱却比以前只多了一点儿,她没闹腾,是因为不知道,葛青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女人知道,牛大炮大半的收入都送给了小老婆,以她的脾气哪里受的了哦。
葛青扔到牛家院子里的,不是别的,正是账本,牛大炮的秘书为了避免出错,每次领导吩咐送到两边的家里的东西,他都是记了账的,那小子上个月犯了个小错,被牛大炮赶回了家,这账本也就落在了他手上,本来想着留个后手,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后院起火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致命的。牛大炮就算再宠小老婆,也得想办法让大老婆消气,没用又老闯祸的苟得富就是时候推出来了。
……
“您还真是……”。李梅梅感叹了一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她还得多学习才能修炼成她奶那样的老妖精啊。
老太太果然拿捏住了王婆子的把柄,这把柄还是从她的老对头马婆子口里打听到的,实打实的把柄。
李梅梅以前就疑惑,王婆子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祖上也没人学过医,咋就能当大夫呢,原来人家靠的是几张药方子和一颗傻大胆。
老马家以前不是地主吗,王婆子那死了的男人是老马家的长工,当初抄家的时候偷偷把人家的一本药方子给偷出来了。
那长工跟着马家少爷,也就是马赖子学着认了字,也不算文盲,靠着自己琢磨那药方还真琢磨出点名堂,给家里人看个简单的小病还真不是问题,
她男人死了后,王婆子的胆子比他大多了,拿着那几张方子,就敢给全村人看病,也是运气好,没把人给医死。
马赖子的爹可不止他娘一个女人,小妾那是一串一串的往家里带,他外公是大夫,他娘的陪嫁里头就有一本药方子,里头除了几个常用的治感冒拉稀的方子,更多的是阴私方子。
他娘为了防止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的孩子影响他的地位,没少用那里头的方子害人,所以他爹到死也只有他一个儿子。
那本方子就是后来王婆子男人从马家拿走的那一本。
王婆子用那方子害过人。
李婆子就道,“……马家的地主婆心可狠,幸好她死的早,不然头一个被批'斗的就是她,那些小妾都是穷苦人家的闺女,谁不是因为家里揭不开锅了才被父母卖给地主的,进了马家门的,没一个能活到三十岁的,反正老马家有钱,死了一个还能买一个,这些个老地主,每一个好东西,你真是生到了好时候,咱农民也能当家做主了,再不用地主的剥削了。”
“王婆子也不是啥好东西,她就是个坏分子,我早就怀疑她婆婆是她拿药害死的……奶悄悄告诉你,马赖子告诉我,他娘是服毒死的,死的时候的症状和王婆子婆婆症状一模一样……”
李梅梅在心底默默给她奶点了个赞,能想到这层关系并利用上,真不亏是老江湖了,几斤细粮就能从马赖子夫妻口中套到这么多消息,及时的拿捏住了王婆子的命脉。
这事就好办多了,马婆子承诺,只要能让他们老两口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她就愿意实名举报王婆子,不死也要让她掉下一块肉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李梅梅就在广播里听到王婆子被革委会的人带走的消息,除此之外,还有马婆子的父亲宋铁牛也被打成了坏分子,被赶到农场接受改造了。
至于马婆子夫妻,则被赶到畜牧站拾粪,李大妮刚好就在畜牧站,正好能照顾他们一二。
苟得富那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这几天,李佐国的妻子儿子也从家里出发,坐上了火车。
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卧铺票不好买,秦颜托父母的关系好不容易才买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才来到丈夫的城市。
她身材细瘦,鹅蛋脸庞,面容白皙,哪怕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看起来仍然十分年轻,此时穿一件的确良的假领衬衫,黑色裤子,圆头皮鞋,十分干练精致,她一手一个皮箱子,身后的两个男孩,穿着整洁的绿军装,背着雷锋帆布包,手里也都提着箱子,这三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李佐国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妻子和儿子的身影,冲着他们挥手,又快步走过去接过妻子手中的箱子,小王也去接两个孩子手上的箱子,被他拦了,“小王你别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们不是小孩子,要是这点事情都让别人帮忙,那不真成废物了吗?”
大的那个不屑的撇了撇嘴,“得了,小王哥,这点重量哥们能拎,你快去帮帮咱们大首长,人老了就得咱们这样的年轻人多多关照。”
李佐国脚下一个踉跄,“臭小子,我是你老子……”
小的那个明显好糊弄的多,听他老子说不自己拎箱子就是废物,连忙挺胸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拎着箱子走到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