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善变了脸色,德十才一溜小跑的离了花园,往西席先生那里去。宁善站在原地如五雷轰顶。
他原本都是掩藏的好好的,为何还是让人看了出来?
宁善叹了口气。
事情还要从宁善救了花娘莺莺那次说起。自打宁善“英雄救美”后,莺莺对宁善念念不忘。“开脸”那日又见宁善,莺莺自是满心的欢喜,指天发誓这辈子只伺候宁善一人,旁人是再也瞧不上的。
宁善第一次上花楼,事事都是莺莺引导着。按理说初尝人事之后,也该食髓知味,乐此不疲才对,偏偏宁善觉得索然无味。初初还乐意去给莺莺捧个场,渐渐的,也不愿再去那里寻欢作乐,就只是单纯到那里去见见“友人”,固定的日子里纾解一番作罢。
直到京城里新开了个“象姑馆”。
宁善被商行里的某个要好的管事一同拉去作陪,去的地方正是城东新开的象姑馆。甫一踏进那里,宁善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段日子,宁善几乎日日泡在象姑馆里,他还特意叮嘱了宁福,对人只说自己在花楼,甚至还告诫了莺莺。
莺莺得知自己心上的人原来竟好男风,心下萧寂之时,也不免有些轻视。
宁善在心里一边琢磨德十是如何发现,一边又再想傅京,他是否看出了些许端倪。不知不觉间,待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傅京的院门前。
宁福刚走,傅甲正准备关门,远远见着宁善走来,满脸的若有所思,不禁驻足等待宁善。
“哎呀,我怎么到这儿来了?”宁善一拍脑袋,正欲转身离去,见傅甲就在门口恭敬的候立着,不禁一怔。
傅甲走上前打了个千,“六爷是来送我们爷的罢?”宁善原本想应付两句便走人,谁知傅甲这么一说,倒让他走不得了。
急忙转了话风,“正是正是,傅大人可在?”
“自然是在的,六爷直接进去便好。”宁善在傅甲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进了院子。
傅京正在整理书籍,听见有人打了帘子进来,还以为是傅甲。
“可是宁善身边的来送东西?我的东西,到时就让车夫放在后面的马车上就好,他送来的东西可要放在我的马车上,仔细看管好。”
宁善心里一甜,原来他终究是把我放在心上的。
初初傅京不管不顾强掳了宁善回府,宁善只道傅京要么与宁谦有仇,要么就是拿他寻开心,所以才强装出那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只想着能尽快摆脱这个“阎王”才好。到后来,见傅京追进宁府里来,宁谦又在一旁不住的敲敲边鼓,宁善的心思有了松动,心想着愿意两人亲近亲近。
傅京刚刚的话,可不就是在宁善松动的心缝儿上又敲了一大锤,细小的缝隙渐渐扩大,似乎再加把劲儿就能容纳的下傅京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是你?刚刚你身边的人还来这里送东西,我估摸着你不会来了。”傅京从书堆里挑挑拣拣,“晓得你喜欢看话本儿,这些就留给你认认字儿罢。还有这些里头都是有画儿的,也都送给你了。”
宁善接过傅京挑的书,有些重,“我哪里有时间全都看完。”
傅京只是笑笑,“就是供你打发时间罢了,又没要你看出个大学问来。”宁善收下了书,坐在一旁看傅京收拾东西。
“怎么不叫人过来替你收拾?”傅京将包袱打了个结,“都有自己的东西要收拾,这种小事何须麻烦旁人。”
傅京手脚麻利的将所有东西打包,连宁善都看得目瞪口呆。
“日后我去你府上还需要递帖子吗?”宁善呆呆的问。他貌似记得,傅京提醒过他,他压根不需要递帖子,就能自如出入傅府来着。可他就想再问一遍。
傅京眼神倏地闪亮,“不用,你自是不用的。”
宁善展颜一笑,“那好,以后我偷了酒可是要拿到你府上销赃的。”
傅京看呆了去。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宁俭刚回到宁府,就被人请到了良九院子去。
“正想着今晚烫什么酒下菜,可巧二哥就来了。”良九接过宁俭的披风。
宁俭入了座,“不如一壶春来的妙,这有凉拌的佛手瓜和些许野菜,一壶春最是粗淡,配这些下酒菜最好。”
柳翩翩收拾妥当端了酒进来,良九笑道,“二哥倒是与柳妹妹想到一处去了。”
今夜的柳翩翩打扮的格外光彩照人,头发梳的纹丝不乱,还上了些茉莉头油,闻起来清香怡人。
“柳小姐有礼了。”二人相互见了礼,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良九赶忙拉着柳翩翩入座,“柳妹妹快坐,有话咱们慢慢说。”
宁俭脸色有些讪讪。宁庆给每人倒了酒水,便带着宁安等人下去了。
“知道妹妹要回府,就有不少帖子递到了府上。我叫人到时送过来,你们拣着重要的过去坐坐,九妹妹多带柳小姐见见人才是。”宁俭举起酒杯。酒杯是琉璃制的,琥珀色的一壶春盛在琉璃杯里,加上烛火的照耀,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良九瞥了一眼柳翩翩,“那是自然,柳妹妹日后也是要出去应付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家眷,我自是要悉心教授的。”
柳翩翩低下了头。良九这句话说的已经相当清楚了,端看的宁俭是个什么意思了。
“今日正巧与四弟说起,待到牧原从泸州回来,四弟便要往上递折子,请圣上给牧原封官了。”宁俭话锋一转,说起柳牧原。良九知道夫君要入主太医院,自然是喜不自胜,而柳翩翩半是欢喜半是忧虑,喜的是哥哥要去做官,忧的是宁俭果然转了话锋,让柳翩翩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力感顿生。
每每良九提起话头,将话题引到宁俭与柳翩翩身上,宁俭总是四两拨千斤的岔开话题,或是轻轻巧巧的带过。一整晚都是如此,让良九颇有些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捱到了饭毕,宁俭起身告辞,带着宁庆就要走。柳翩翩一双美目跟着宁俭流转,良九摇了摇她,柳翩翩咬咬牙。
“二爷留步。”宁俭还未出良九院子,宁庆识趣的退了出去。
“柳小姐有事?”院子里原本来回走动的下人都失了踪影,只余宁俭与柳翩翩二人。
柳翩翩踌躇半晌,“翩翩愿自荐枕席,只求能伺候二爷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