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自信的话让穆湦讶然,他可没觉得余三娘在书画上有多高的造诣啊。不过她嘴里出来的一些道理,真提警醒人心,发人深思。或许没有她说的那样厉害,但会个几分却还是有的。
穆湦心思转瞬而过时,突然就想明白了一点,讶然的看着余默。十窍通九窍,其实就是一窍不通了?
见将穆湦绕进去了,余默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充满了欢乐。
看着她这个样子,穆湦突然也跟着笑了,只觉心底里的压抑沉重一下子就轻松明亮了起来。其实她的建议真不错,做朋友,总比生下成怨好的多。这也是她想的开,平常人哪里会对他这样说话,又怎么会这样的态度对他?
当下就再聊了几句,熄灯睡觉。
第二日是年三十,按照陈国的风俗,是要全家守夜的。余默本来还在想着有没有可能躲过一茬,好进屋早早睡觉。
没了亲朋在身边,身处异世,别人家的年过的越热闹,他心里就直加的不好受。
不过她却没有了那个机会。
年三十那天晚上,穆湦根本就在皇宫里待了一夜,没有回瑞王府。
原因:余溪生产。
余默晃然,不知不觉,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过去了。
难怪心情不好,怕是从昨天开始已经阵痛了。不过一天了都没有回来,不会是难产吧?
余默很担心,怕余溪就样死了。
无论有什么样的过节,两人都是同一个世界里来的,虽然不喜欢余溪,可是这个人活着,就能证明她曾经存在过。如果余溪要是死了,她的曾经就算再真实,那也成了梦幻泡影。
北胡也是过年的,虽然习俗有些不一样,时间上也差了一些,但是这个节日是有的。
阿不花本来还等着穆湦,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不高兴了,失落的问余默:“你们陈国有这样的习俗吗?嫂嫂生子弟弟得陪着。”
自然没有了。
余默心里清楚为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只是解释道:“大约是陪着圣人吧。”
十个月了,一晃而过。
她那个孩子要是没流掉,怕已经出生了吧?
“你知道宫里的事什么时候能结束?”阿不花问余默,她摇了摇头,轻声回答:“不晓得。”怕是得到明日了。要生出来,一日应该也够了。可皇宫里什么魑魅魍魉都有,就算大皇后和穆渊全力保那个孩子,但会不会中别人的招可真说不准。现在没生出来怕是出了点事,等到明日,无论如何,是死是活,都会见分晓了。
北胡没有守年夜的习俗,阿不花感觉穆湦一时半会回不来,就让散了。
余默回去睡大觉。余溪死活不是她能决定的,死了她不会高兴,活着她也不会难过。
睡到半夜的时候,迷糊中突然发觉榻边站了个人,余默吓了一跳,立时睡意全无。
“别怕。”听到黑暗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余默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沐湛点了根蜡烛,坐道榻边笑道:“只是过来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看你伤心了没有。”
余默一时有些听不明白,随口就应:“有什么好伤心的。”
“那遗憾了?”沐湛不相信的问。
“遗憾什么?”余默有些听不懂,疑惑的打量着沐湛,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沐湛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
他转移话题道:“别人家都在团聚,怕你一个人孤单。”
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突然就戳中了余默的泪点,鼻下发酸,眼泪突然就滚滚落了下去。
沐湛心下一慌,连忙凑近了余默,轻声安慰她:“别哭,还有你陪着你。”
余默拿手背一抹眼睛,却是越擦越凶,红着眼睛哽咽着嘲沐湛低喊:“你给我滚!”
如此粗俗无礼的话从余默嘴里吐出来,可见是真伤心了,沐湛心下更慌了,连忙挪了身子坐到榻边,伸手轻轻的拍着余默的背,不再安慰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余默却是越发的委屈,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向下掉。
很多时候,你不想的话,就能当着不在意,可一旦被人勾起心事,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以前上学时学这首诗的时候,余默并不能体会到其中凄凉,如今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她才觉出这句诗的残忍来。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她受到委屈时拍着她的背对她说:“小甜甜乖,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去揍他!”
也不会有那个人,在她绝望黑暗的日子里紧紧的抱着她为的拭泪,却在她睡下时转身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她痛苦,他比她更痛苦,恨不能以身替之。
从前她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可是现在这个世上,双亲杳无音讯,更是有亲认不得。没有哪一个人会痛惜,会为她的高兴而高兴,会为她的难过而难过。
余默哭的伤心下,将头靠在了沐湛的肩上,在这一刻,脆弱的不堪一击。
沐湛了解余默往事,知道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如今看她哭的凄惨,心下自责,手忙脚乱的拿着手帕给她擦着泪。
已经哭了,余默干脆放纵自己发泄个干净,一直哭的鼻涕眼泪都下来了,擦湿了沐湛的两个手帕都没有止住泪意。沐湛身上就两条手帕,只好在旁边找来余默自己的手帕给她。
一直哭了好大一阵,余默才止住了泪意,也不顾忌形象,拿着手帕就擤了鼻涕,靠在沐湛的怀里望着前方发呆。
沐湛看着这个样子的余默有些心疼,安慰她道:“孩子总会有的,不要伤心了。”原以为她坚强的无懈可击,原来也会这样的脆弱。
余默转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沐湛,眼神慢慢的锐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