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中书省里,梁景湛坐在案几旁看着面前自己不甚熟悉的诏书。

苦想了许久,他也没想出该如何落笔。

毛笔蘸了一点墨,笔尖充了墨水而变得饱和。梁景湛向傅晏宁投去求救的目光。

傅晏宁就在他对面批阅诏令,他们之间中间隔着一条宽道。

傅晏宁低着头,执笔认真细心写着什么,没工夫理会他。他的两丝须发垂在面前,颇具仙气,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紫色官服理得一丝不苟,看不出一点褶皱来。

这副场景,看着温柔静谧,美好如朦胧的白月光。

梁景湛此刻什么心思都没了,他两根手指夹着毛笔杆,索幸扬着唇角,支着脑袋肆无忌惮地看他。

然而这么美妙的场景就被画中人一句话切断了。

“容王殿下有何事?”傅晏宁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大殿里,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一刻,梁景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地,明明自己一向秉着一张厚脸皮,也从不会觉得害怕,可这次就被傅晏宁的一句话给吓得一惊,手一抖,笔墨就落在了空白的诏纸上了。

真是地,傅晏宁连头都没抬,他就做贼心虚了。

不对,算不上做贼心虚,他这是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傅晏宁,不算得偷看,心虚什么?

梁景湛扫了一眼白白的诏纸,心思终于放在了上面的墨点上了,他抬袖使劲在诏纸擦了擦,墨点虽淡了不少,可越擦越大。

“容王殿下的政令可有拟好?”对面傅晏宁抬头问,语气老成持重。

梁景湛拟好的诏令是要送给傅晏宁批的,能让门下省侍中傅晏宁亲自催他,这份殊荣实在不浅。但梁景湛顾不上兴奋,只急着眼下的事。

看诏纸上的墨擦得差不多了,梁景湛吐了口气,他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对傅晏宁眯眼笑了笑,“傅侍中再等等,我还在写。”

“眼下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傅晏宁看到梁景湛的面容后,愣了一愣,眼里亮了一下,嘴角动了动,继续道,“殿下一张诏令都没拟出来,后面还有一堆诏令等着殿下去处理,该如何做,殿下心里或许有数。”

“傅侍中,你笑了……”梁景湛没注意他后面的话,只捕捉到了他眨眼间的笑,“傅侍中笑起来……若六月芙蓉开,谪仙始下凡,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不过傅侍中你笑起来可比板着一张脸,说着老气横秋的话好多了。”

傅晏宁低下头,吭了一声,再次出声提醒他:“容王殿下不妨先写好政令再说。”

“噢……”提到拟政令,梁景湛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硬着头皮拿起笔,不情不愿地开始写。

傅晏宁说得果然不错,他这一张写完,后面还有一堆东西等着他写。

又熬了一个时辰,梁景湛终于写完了。他整了整诏纸,从铜制方盒子里取出官印,一张一张盖上印。

不知道是手写累了还是怎么回事,他托着这官印,总觉得有些轻。

盖好印后,梁景湛很满意地将一堆写好的文书抱到傅晏宁桌子上,等着他批阅。

傅晏宁正读着书,梁景湛不好打搅。他把一沓文书放到案几边后,朝自己这边几个同僚招了招手。

几个同僚看见后朝他挥了挥手回应。

这副画面让梁景湛感觉好像在别家做贼一样,这些同僚就像他的同伙。

梁景湛指了指门外,步子也向殿外走去,几个同僚随即跟上。

他们要去喝酒逍遥了。

念在傅晏宁喜静的份上,梁景湛倒觉得不说话没什么。

但殿里的同僚就不一样了,梁景湛看得出他们无一例外地畏惧傅晏宁,各个皆败在他的淫贼之下,是不得不从。

刚出了殿,几个同僚肚子里的话就如冲破堤岸的洪水倒了出来,数落着傅晏宁的严苛老成和古怪的性子。

梁景湛听了眉头蹙了蹙,脚步一顿,忍不住打断他们:“傅侍中刚直不阿,独抒己见,这一点是朝里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三五个同僚震惊地看着他,“傅侍中参了殿下那么多本,殿下就不生气?”

“殿下又如何肯定傅侍中刚直不阿?”同僚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的面容。

几个同僚也看着他的脸,而且他们的视线还胶着在一处,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梁景湛伸手慢慢摸向他们视线停着的地方,是他的额头。

梁景湛不明所以,他脸上的青肿用了那膏药之后早消失了,他试着问:“本王脸上有东西?”

同僚不约而同地点头。

“那你们怎么才说?”梁景湛一听面上有东西,急忙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铜镜,铜镜在他怀里揣了很久,都被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