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荧视若无物,微微一笑, 在那一刹那间绽放的笑颜盛过世上任何一次春华秋露、夏星冬雪,程遐从十二岁那年起一砖一砖垒砌起来的金汤城池,在这抹宛如神迹的笑容下轰然坍塌。
“……那我就吻你啰。”
薄荧轻笑着靠近程遐,而她话音未落, 和程遐的立场就已经反了过来。
她被抱上冰冷的大理石盥洗台, 下一秒她就顺势双腿夹住程遐的腰,仰头迎上程遐激烈的吻。
放纵自弃的快感如潮水一般从她心脏泵出, 让她连指尖都酥麻不已。
抛开礼义廉耻, 这一刻她只想和程遐一起坠落。
坠落。
坠落。
坠落。
向着深渊一起坠落。
深渊太冷,而她想要人陪。
许久之后,她错过程遐火热的嘴唇, 忽然狠狠咬向他脖颈上的那条疤痕。
他的领带早已被她扯松,薄荧抓着那条松松垮垮的深灰色领带,将他措手不及地拉向自己,狠狠一口咬在留有疤痕的脖子上。
程遐的身体在瞬间僵硬,薄荧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但是他没有推开薄荧,没有出声制止,他只是一动不动,沉默地纵容薄荧。
薄荧的心在沉稳安宁的木香中化成一池柔软的春水,她的牙齿松开程遐,改由小兽般轻柔的舔咬对他进行新的考验。
程遐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他将薄荧圈在怀中,在道德和情欲的双重拷问下一遍遍安抚似地抚摸她脑后瀑布般的黑发,不知过了多久,薄荧终于抬起了头,她的双眼黑亮迷离,脸颊潮红,凌乱的发丝和红润的嘴唇无一不在煽动程遐作为一个男人的本能,她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诱人犯罪一样,将这张足以让天下人都疯狂的脸毫无防备地露在程遐眼前。
薄荧抬起手,轻轻抚摸程遐棱角分明的轮廓,极低极轻的声音更像是喃喃自语:“你没有让我失望。”
今天晚上,她不是来见僰安秋的,不是来见僰昭的,她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你选择了我。”薄荧轻声喃喃。
不是大局,不是应付僰安秋和僰昭,不是理智地留在秦昭远身边,而是追出来,来到了她面前——
“秦焱和你说什么了?”程遐低声问。
“他说……你会带着未婚妻一起出席这场慈善晚会。”
“……僰昭?”程遐皱起眉头:“那只是僰安秋一个人的异想天开。”
“我知道。”薄荧看着他笑。
程遐将她从盥洗台上扶下,理好她凌乱的头发,低声说:“回去吧。”
薄荧专注地看着他,眼中似有星光闪耀:“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和僰安秋认识吗?”
在程遐的车上,薄荧坐在副驾驶上,侧头问出了这个问题。
程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面无波澜:“我猜到了。”
“什么时候猜到的?”薄荧也没有丝毫吃惊。
“……调查你的那一次。”
“你总是猜对。”薄荧低下头,轻声说:“我很羡慕你,你总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而她不论如何选择,迎来的好像都是更坏的结果。
“……你可以走在我身后。”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握住薄荧放在膝盖上的手,薄荧转过头去,看见程遐平静沉着的侧脸,听他用一如往常的平静口吻轻轻说道:“如果你无法分辨方向,就跟着我走。”
“……如果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呢?”薄荧怔怔地问:“如果我要走的路,必须横穿过沼泽呢?”
程遐沉默了片刻,开口说:
“我陪你走。”
薄荧的心中没有丝毫波动。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没有丝毫波动,眼泪却从眼眶中径直涌出。一旁的程遐注意到了,他从纸巾盒里连抽了几张纸递给薄荧。
“不想出车祸就自己擦。”
薄荧接过纸巾,一边擦一边低声说:“你就不能说好听一点吗?”
程遐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别哭了,我会想要给你擦眼泪。”
“不是我自己想哭……我很少哭。”薄荧擦掉眼泪,欲盖弥彰地说道。
“谁都会哭,没什么大不了的。”程遐望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打开了车子的前灯。
“你也会吗?”薄荧看向他。
“……会。”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薄荧单纯有些好奇。
街边的霓虹招牌发散的彩光斑驳陆离地映在程遐的半个侧脸上,他深邃俊美的五官在这一刻如同异域的神祇雕像一样,冷漠又神秘。
他漆黑无光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前方尾灯闪烁的车流,神色平淡地说:
“我母亲下葬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