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2)

“不少,不少。”薄延低着头应。然而,任男人再怎么解释薄延也没听进去,只是从这一刻开始对东兴荣昌公主肃然起敬,世上所有的冤孽都有因果,这位荣昌公主大约就是来折磨男人的冤孽。

“朕这次回去就是要好好地弥补前几个月的损失,等归国再与你交流心得。”男人解释完,刻薄地嘲讽道:“朕忘了,即便看了再多的春宫,薄相还是不行,朕的女人起码样样都长成了,你那命一样的宝贝疙瘩,怕是葵水还不曾来过吧?”

薄延的面色顿时青一块白一块。

男人的性子从来睚眦必报,占了上风才算痛快了,拍了拍薄延的肩膀道:“没事,薄相,等朕回去赐你几房妻妾,让你好好体会体会温柔乡的滋味。”

薄延正尴尬,这时,探子来报,说突厥耶律綦暴毙,东兴反击大获全胜。

薄延顿时愣住了,耶律綦怎么说死就死了?再一想,他叹息道:“陛下,你可把突厥人坑苦了。他们从漠北来,还保留着朴素的天真,以为中原人如他们一般遵守道义,说战就战,说和就和,说放人就立刻放人,哪里知道中原人的兵法便是讲究兵者诡道。耶律綦那种将才,死得实在太可惜了。”

男人却异常不屑:“要玩女人也要看看玩不玩得起,他不玩到朕的头上,朕也不会与他计较。”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朕得走了,再不回去,等战事打完,朕的替身就藏不住了。”

“记住了,朕从未见过你们,也从未出入突厥大营。突厥人忙着逃命,估计几日内便会撤出东兴疆土,逃回燕山以北,朕的身份虽在突厥大营中暴露过,但耶律綦已死,突厥南北汗都不中用,即便知晓了也无法来找朕对质。至于朕那小心肝,她估计一时半会儿没那心思猜到朕的头上来。这两日你好生照顾她,礼数到了便够了,不必太殷勤,还有那司徒赫定不能叫他死了,否则,朕那心肝有的闹腾。”

交代了许多,薄延一一应下,嘱咐道:“陛下此去要万分小心,几次三番出入他国境内,甚至上朝议政,督察粮草,一旦暴露身份,两国必然开战。”

“朕知道此番东去定要吃不少苦头,等到时机够了,朕会设法脱身,如果计划顺利……”他顿了顿,沉思了一番,下面的话却没说,拧眉道:“替朕好好看着君越和白湛,尤其是白湛……”

“白湛前些日子说是病了,一直在府里休养,臣觉得有蹊跷,命人查过,他应当是跟着白家的人下了江南。但是碍于二皇子和太后的面子,还有陛下在行宫静养的幌子,臣不便细细追究。”薄延道。

……

傍晚时分,薄延处理好两国边境的事务回到西秦营地,立刻去探望了百里婧,百里婧此刻正在照看着昏睡的司徒赫。司徒赫伤痕累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丝都不肯松开,百里婧也不抽手,任由他紧紧地握着。

薄延注意到荣昌公主的神色异常淡然,对这个夫君以外的男人发自真心的关切,坦坦荡荡得像是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会藏着掖着。再一想到湟水关荣昌公主怒斩假的司徒赫那一战,不由地为他的陛下叹了口气。

百里婧忽然一转头看到了他,薄延忙对她颔首一笑,并未出声打扰司徒赫休息。百里婧小心地抽回被握住的手,朝帐门处走去。两人出了大帐,薄延道:“薄延已经将荣昌公主的行踪告知贵国,也传达了司徒将军需安心静养之意,请公主安心在此歇息。恰好突厥大败,无论贵国还是大秦都得收拾残局,边境有些混乱,以免公主受惊。”

“突厥大败?”百里婧惊讶不已。

薄延将战况粗略地与她说了,面上一派无害,温润随和。

三日后,待司徒赫终于恢复了神志,薄延亲自护送他们去往两国边界。上马车前,百里婧忽然道:“这些天我都在想,为什么见到薄相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哦?”薄延温和一笑。

“因为薄相与我的驸马言行举止十分神似。”百里婧笑道。

薄延心下一凉,面色却不改:“荣昌公主说笑了,薄延如何敢与驸马相提并论。”

待百里婧攀上马车,放下了帘子,薄延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这戏真不好演,也不知陛下如今是将自己当成了谁,是否整日提心吊胆?若是荣昌公主当着陛下的面说出这番话来,薄延的命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边境荒凉,沿途一片废墟,满是战火烧过的痕迹,越接近大兴边界越是如此。司徒赫躺在马车内,除了睡,眼睛多数时候呆呆地看着马车顶,唇边一丝笑容也无,左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添了几分粗犷可怕,百里婧为他擦药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从不看她。

百里婧知道他难过,挤出笑容安慰道:“赫,别担心,就算你的脸上添了道伤疤,你还是整个大兴国最英俊的将军。”

“傻姑娘,要那么英俊做什么?”司徒赫顺着她的话微笑,伸出手揉乱她的头发。他所真正介意的,只是自己的无用,那种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他没有保护好她,却让她深入敌营来救他,如果司徒赫手里的剑不能用来保护婧小白,那么,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偌大的国家,数以万计的百姓,不敌他的傻姑娘重要。

马车忽然缓缓地停了下来。

薄延在车外道:“荣昌公主,贵国已有人来接您了。”

百里婧掀开车帘朝外探出头去,待见到荒原上伫立的那道单薄修长的身影时,她的心里忽然五味杂陈。那个人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站在傍晚的风中正对着她笑,他平淡无奇的五官丝毫不凛冽,黑色的眼睛恰在她看过去时望进她的眼里,好像他已在那里等了她好久好久……

百里婧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猛地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几步奔到男人的面前,猝不及防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与此同时,踮起脚尖吻住了男人苍白的唇。

☆、第198章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被“袭击”的男人一时间都忘了该如何反应,他已做好一百种准备对她诉说别离之情,也早已将那些温柔词句在腹中一遍遍温习了,想着应该能博得她的感动,然而、然而怎么……失算了?

哦,他的妻……在亲他?从西秦的营帐归来,当着两国使者那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地亲他?

男人的脑子忽然不够使了,所有阴谋诡计顷刻都忘了个干净,待他总算从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反应过来,双臂后知后觉地环住他的妻纤细的腰肢时,视线下移,看到他的妻近在咫尺的双眸是闭着的——那神色就好像她一直都很想念他,这个吻发自真心毫不掩饰……

她没有把他当成别的任何人,她的吻就是要给他的。

唇上的柔软一直熨帖到心上去了,男人唇边的笑容放大再放大,收紧手臂正要压下脑袋回吻,他的妻却已经退开了,恰好将他覆上来的唇躲过。

男人心下好生懊恼,真恨不得将自己掐死算了,竟被一个吻搅得六神无主的,他的妻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他竟错过了回应她的好机会,他还恼恨自己此刻是个哑巴,那些巧舌如簧的甜言蜜语一句都说不出口!

真真没用极了!

“墨问。”

他的妻开了口,墨问呆呆地看去,她低垂着脑袋,轻声道:“我想你。”

远赴边关,身陷敌营,见过了那么多杀戮和血腥,再回首时,发现她的夫君站在空旷荒凉的晚风中等她,背后的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火红的虞美人。然后百里婧明白过来,她的爱情可以是鹿台山上惊鸿一瞥时的念念不忘刻骨铭心,也可以是此刻离乱硝烟过后的山河永寂脉脉守候……在这血洗过的大西北,她被血洗过的心上,此刻盛开了一朵虞美人。

薄延早已下了马,青瓷一般的温润气度有一瞬的错愕,大秦高贵不可一世的皇帝被一个女人的轻吻轻轻松松斩落马下,连束手就擒都不用,干脆直接傻了。

三日前,他的陛下还曾嚣张邪肆地大放厥词说等拿下他的心肝宝贝,归国与他交流心得,原来,何止是不曾圆房,竟是连个吻都不曾得到过么?真是有够窝囊的。

薄延悄悄用余光扫视周围,将士们各种神色,好在他们不知这大兴的病驸马就是他们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要不然,大约大秦在东兴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只是……薄延的视线忽然停在近旁的马车上,他看到那个身受重伤的司徒将军倚在窗口处,那双凤目定定地看着不远处正亲热的两个人……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薄延发现司徒赫不是在看他的主子,而是出神地望着他主子的心肝宝贝,就好像他的挚爱毫不掩饰地爱上了别人,他在一旁看着,意识到他们竟然两情相悦,而他无话可说。因此,司徒赫的凤目中没有恨,没有怒,也没有不甘心,只剩无穷无尽的空洞,死灰一般。

薄延有点不忍,受尽了突厥非人折磨的铁血将军,被他的主子抢了心爱的女人,明明人家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的主子不仅窝囊还卑鄙无耻……

啊,也不是,薄延重新看向不远处那一对男女,他主子这会儿真不能算无耻。不知那荣昌公主说了句什么,他主子好不容易恢复的镇定再次被唬得傻了,好像还有点招架不住,随后,他平淡无奇的相貌一瞬间又由错愕笑得跟朵开残了的白花似的,这种种转变着实让薄延惊悚了一番。

墨问此刻是顾不得任何嘲讽了,眼里除了他的妻再没旁人,薄延的神色变化也完全不在他的思虑范围内。听罢他的妻那句喃喃,他的双手不知往哪里放才好,也不知是该抱着她还是立刻吻她,半晌想起自己反应太迟钝了,忙收紧手臂,一把将娇小的人儿带进怀里,他修长高大的身子俯下去,将她牢牢地密不透风地困在了心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