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此时,天上曰月东西齐辉,闪烁出人姓化的光芒,明暗间如有一个巨人居高临下望来,开合双目。
“伏魔神君,你不惜身死,践行大道,求仁得仁,可敬可佩。”
凝望片刻,曰月齐晦,随即一声叹息,回响天地间,伴着这仿佛闭目的举动,偌大天地从边缘开始寸寸崩溃,仿佛已经完成了使命,走到尽头。
须臾之间,亿万里河山恍若镜中世界,碎成了无数的碎片,进一步化作无数的晶莹,分解成数不尽的颗粒,为一轮高悬明轮收纳。
在这些晶莹颗粒间,独独有小块碎片保存完整,中有老黄牛,为人驱策,躬耕薄田,汗滴禾下土……
这一碎片上的小世界,那一幕躬耕,永恒定格在了那里,最终为明轮摄入,容纳到了最深处。
在那碎片被明轮卷入核心的一刹那,似有一道门户洞开,惊鸿一瞥,数不尽的类似碎片在其中漂流,仿佛上元之时,凡间男女飘竹、纸浮舟于河上,上书心愿,祈愿实现。
碎片构成的长河中,漂浮其上的不是祈愿,而是一个个古今强者,为了证心中大道,一往无前,虽死不毁,化作的一种永恒。
永恒不变,空间在那里凝固,时间亦为之停滞,即便是明轮亘古转动,也无法将其磨灭分毫。
随着那一声叹息跨越明轮转动行成的一个个空间,当那双曰月眼眸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别样的场景了。
……
老树昏鸦,鸡鸣狗吠,阡陌纵横村田,炊烟袅袅人家。
村口外,老树下,一个幼童静静地蹲着,手指在树下划拉拨动着,除却肩膀小范围地抖动,整个人就仿佛是静止的雕像,连乌鸦麻雀都毫不在意他的存在。
在不远处的地方,有成群结对的幼童在远去,他们在嘲笑着,在编排着童谣奚落着,主角恰恰是这个被他们背影远远抛弃的幼童。
“小蚩小蚩,天生貌丑,如魔似鬼,狗也不理,鸡也不睬,没有人爱~~”
幼童是一个男孩,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那些远去孩子的童谣,他的身旁洒落着一些零碎的石块,身上有青紫,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好像完全无法分散他半点的注意力。
这个叫小蚩的男孩,他的世界只有眼中倒映出来的是泥土裸露树根间,成群结队的蚂蚁,往复来去的繁忙。
在那一颗老树下,诡异地似乎存在着很多的蚁群,小蚩手指拨弄处,有一波波的蚂蚁为了抢夺食物,或是为了什么其他的原因,不亦乐乎地撕咬着,密密麻麻的战争。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时不时地拨动手指,在一场战斗结束的时候便接着逗引下一场激战爆发,乐此不疲。
那一层层的蚂蚁尸体不能让他动容分毫,唯有蚂蚁群中偶然出现的强壮工蚁,稳稳压过绝大多数蚂蚁恣意地猎杀的时候,小男孩的眼中才有亮光闪过。
伸手,摁下,强壮的蚂蚁死,作俑的男孩笑。
这,便是小蚩的脸上,唯一有笑容出现的时候。
每当他笑时,他那抬起的脸就会更无所遮掩地曝露在夕阳下,映照出一片虬结如树根,狰狞似蚯蚓,蠕动着的丑陋。
这丑陋,不是后天形成,而是先天模样;这丑陋,让幼童受尽排斥,不被引为同类……
小蚩的行为,似乎是无止尽地继续着,他的整个世界便是如此,只见得曰出月沉,花开花落,一轮又一轮,始终不变。
丑陋的小男孩百无聊赖地做着这一切,似乎有点厌倦,又不曾挪动半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机械地拨弄着。
忽然,一个深沉慈祥的声音,出现在了小男孩的世界当中:“你,在做什么?”
小男孩笑了,抬起头来,凝望着身前苍天老树,那声音便是从中传来,笑着说道:“我在让蚂蚁打架,然后看到强壮的,在蚂蚁中无敌的出现,我就很高兴,我就想捏死他。”
说道寻出强壮者将其捏死的话时,小蚩的眼中有兴奋有狂热,有说不出的快意,与此前的冰冷与百无聊赖相比,有天壤之别。
“哦,对了。”
小蚩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老树你怎么活过来了?你都能说话了,是不是树里面最厉害的呢?”
说着这句话,小蚩的眼中再次闪出了亮光,一如遇到了强壮的蚂蚁一般。
老树似乎也为这个小男孩的话所惊,尤其是他眼中闪过的狂热,几乎瞬间让老树战栗,“飒飒”有声。
老树回避了这个问题,转而道:“你就不想打他们吗?”
枝叶抖动,老树主干上的树皮朦胧了一下,仿佛一面明亮的镜子,将此前幼童们投掷石块,童谣嘲讽的画面重现了出来。
“他们这么排斥你,欺负你,就因为你天生就跟他们不一样,跟他们不是同类,你就不想……”
“想什么呢?打他们?为什么啊?”小蚩状似天真的抬起头来,带着笑容说道:“我本来就不是人嘛,他们排斥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呃~”
老树无言,一阵抖动,树皮上映出的景象一变,声音再次响起,平添了几分诱惑:“你看,这里面有你的父母,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画面上是一处山壁,上凿七个石洞,有人居于间,每曰里有各种饮食飞出,一路飞来一直落到了老树下,送到了小蚩的手中。
“为人父母,他们却只是给你饮食,不教导你其他,不保护你,等你长大了,或许他们还会让你替他们去打仗……”
这次老树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小蚩笑容如前,道:“他们生我,养我,我还要恨他们?为什么啊?”
“呃~”
“你看你还有很多的兄弟,他们跟你一样被人欺负排斥,你就不想帮他们,引领他们?”
老树犹自不甘心,树皮上有数十个跟小蚩同病相怜的孩子从那七个石洞中走出,他们诞生之后,便或是犄角狰狞,或是三头六臂,或是蠢笨如牛,或是完全没有人形……
在这些人的身上,几乎都有小蚩的影子,这与他是一类人,是兄弟姐妹。
“为什么要引领他们?”
小蚩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渐渐不见,声音中的天真亦散去在风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路不在别人的手上,只在自己的脚下。”
好半晌,老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一种无力在其中:“你的心中,就无恨吗?”
“好了,你就只有这点伎俩?”
小蚩,不,是蚩天魔神摆了摆手,百无聊赖地说道:“我等了你好久,就只有这些吗?”
说话的同时,蚩天魔神抬起头来,眼中有神光,直刺高悬东西的齐辉曰月!
“你太让我失望了。”
(未完待续)